第二日一早,一人、一马、一盲杖,乘着最稀薄的日光与月光,踏上了去往正阳宗的路。
跑了一上午,中午一人一马用过饭,就慢悠悠地在路上逛。
“怎么了扶翼?”枟牵着扶翼,摸摸扶翼的头,但是无论如何,扶翼却是再也不肯往前一步,还试图把枟也往回扯。
扶翼的动作引起了枟的警惕,枟跟着扶翼后退两步以作安抚,扶翼这才不动,枟侧耳倾听,似是有人呼救,鼻子上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枟掀开帷帽,抬头,透过眼上的纱带依稀辨别出这是片不大茂密的林子,她摸摸扶翼的头:“在这儿等我。”便循着声音往前走去。
扶翼没有被拴起来,就跟在她的后面,在林子与荒地的交界处,枟又摸摸扶翼:“不能再跟了,等会儿打起来,那帮人把你砍了做马肉火烧怎么办?”枟拍了两下扶翼的头再往前走,扶翼似是被吓到,打了个响鼻,原地刨两下土才停下动作。
枟用盲杖探路,循着声音和味道的方向,她又走了几步,便被喝止住了。
“站住——瞎子不怕死呢,一个劲儿地往前凑!”为首的是个汉子,声音粗糙,听着耳朵疼。
枟闻声马上收住了脚,嘿嘿笑着:“嘿嘿,各位都是英雄好汉,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枟看不大清,用盲杖在地上左磕磕右磕磕,磕到的是软的,那她就知道面前的是个人,得绕过去。
“嘿!我说你这个瞎子不知道回头呢?此路不通!”一个壮汉上前伸手要推,这手还没碰到枟,就定住了,往下一看,原是那盲杖定在了壮汉的巨阙穴上。盲杖并无尖锐的部分,却如那银枪一般刺进了壮汉体内,血从壮汉体内渗出来,壮汉刚要开口喊叫,枟抽出盲杖直接一杖击晕了壮汉,壮汉砰然倒地,引得其同伙纷纷向枟这边聚拢过来。
“义士救我!我是正阳宗宗主之子赵灵均……唔唔!”话还没说完,赵灵均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嘴又被堵上了。
枟面向声音来处,朗声道:“这个人,我要了,多少钱?”
回话的是个男的:“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刚打了我们兄弟就要我们的人!纳命来!”手中双刀一前一后向枟劈去,枟也不躲,动了动耳朵辨别一下方位,便甩出盲杖轻飘飘挑开了来势汹汹的双刀。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原因无他,这位男子是江湖风云榜之高手榜里的第二十二——双全刀梁十四,是寨子里重金请来的高手。那一杖看起来轻飘飘,梁十四却被震得虎口发麻,就快握不住刀。众人就要蜂拥而上,梁十四赶紧拦下:“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无名无姓,流浪天涯的一个瞎子罢了。”枟朝着刚才赵灵均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你们本来要拿他去做什么?”
“寨子那边闹饥荒,拿他换赎金,给兄弟姐妹们换口粮食。”回话的是位女子,声音粗犷,肩上扛着双锤。
枟伸手向女子的方向拿了几张纸:“你们绑的是正阳宗的人,正阳宗不会放过你们,三十金,够你们活个几年了,人我带走,钱你们拿着。”
“多谢前辈!”女子也不推辞,上前接过,“西风寨姚四娘,若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您只管开口!兄弟们,抬上刘家全,咱们撤!”
西风寨的人把壮汉抬上马,打马而去。
赵灵均在一边不断地发出“唔唔”声,枟摸到赵灵均的脸,抽出堵在赵灵均嘴里的破布。
“刀!我腰上有小刀!别摸了大侠!”赵灵均眼看着枟的手就要往下,他满脸通红,急得大喊。
枟撇撇嘴,心想你早说不就得了,抽出小刀挑断绳子,又把小刀扔在了赵灵均的身上。
赵灵均跟在枟的后边,身上穿的紫色衣服上绣着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异常耀眼。枟在前边牵马,听到赵灵均跟上来的声音便开口问:“你跟着我干嘛?”
“我有钱,我爹也有钱,你保护我回正阳宗吧!大侠!”赵灵均紧紧跟着枟的脚步,生怕被她扔下。
枟嘴角上扬,心道上钩了,但嘴上却说:“你能给多少?我身价可不低。”
“五百金?”赵灵均眼看着枟脚步加快,赶紧改口,“一千金!路上食宿我全包了!”
“到了有人的地方找个写字的,立个字据,毕竟空口无凭。”枟放慢脚步,牵着马。
赵灵均紧紧跟着,生怕被枟丢下。他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大侠,您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无名无姓,单字一个‘枟’,左边是木头的木,右边是白云的云,不是音韵的韵。”枟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多说了两句,听着赵灵均的声音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不大不小的年纪,最容易做些快意恩仇的江湖梦。
果然,枟的话音刚落,赵灵均便快步到枟的身前,一边盯着枟纱帽上的纱一边倒退着走:“您就是江湖风云榜高手榜上排名第四的枟大家?!您就是那个接了诸多高额悬赏却不露身份的枟大家?!”
枟把遮光的纱掀起来,露出真容,五官没什么突出的点,眼睛也被纱带遮住。也不知赵灵均是不是被吓得楞在原地,等枟从他身边经过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枟大家,枟大家,那我一直叫您枟大家可以吗?”
“随你的便。”
“可是一直叫您枟大家不就暴露您的身份了?您一直保持的神秘就都没了……”赵灵均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嘴就没停过。
枟被吵得无可奈何,张嘴吐出两个字:“闭嘴。”
赵灵均这才后知后觉地抿起嘴巴,还是没忍住说道:“我叫您枟姐会不会太唐突了?”
“随你便,已经很唐突了,也不差这么一个称呼。”枟说完话便不再理会赵灵均。
俩人一马走了约莫两刻钟,赵灵均憋了一路没说话,直到看见了一个村子才开口:“那……阿姐,前边儿就是个村子,那几个人绑我的时候在那里歇过脚。”
枟点点头:“在村子里备些干粮和水,准备充足了继续赶路。”
“好嘞阿姐!”赵灵均见枟没有跟他计较些什么,便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