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游客绝迹的山坡
于斯愣愣地看着小白。
小白说：“网上有人说您涉嫌一起绑架案，潜逃了，是真的吗？”
于斯说：“宝贝儿！我是霸州人，我在石家庄的一家建筑公司上班，我住在裕华区，我在休假，我来西安看看兵马俑，顺道来了骊山。我叫秦汉，我只会斗地主，我不是你的偶像！拜！”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小白追上来，大声问：“你把人质藏在哪儿了？”
于斯停下来四下看了看，然后盯住了小白的眼睛，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小白说：“我去放了他！我希望我的偶像永远光芒万丈，而不是一辈子东躲西藏！”
于斯说：“你脑袋进水了。”
说完继续朝前走。他真怕栽在这个大咧咧的女孩身上。
“您等下！”
于斯回头看她。
她委屈地说：“能加个微信吗？”
于斯摇了摇头。
小白又说：“不管您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都觉得您是个好人。您可以住到我家里去，我家在西四环外，谁也找不着！我们北京丫头绝对不会害你！”
于斯苦笑了一下，接着朝下走去。
这次小白没有追上来。
他走出一段路之后，回头看了看，她站在原地，竟然在“啪嗒啪嗒”掉眼泪，这个善良的孩子……
于斯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路旁有一家小吃店，他走进去，要了份米皮和一杯自制酸梅汤，吃起来。
刚吃到一半，有个人走了进来，小吃店有几张桌子，这个人偏偏在于斯对面坐下来。
于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他正是那个小偷！小偷咄咄逼人地看着于斯，低声说：“公安同志，你也来吃米皮？”
于斯没说话，继续吃米皮。
小偷地对老板说：“我也要一份，给咱多放点辣子！”然后他又问于斯：“咋，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于斯不说话。
小偷说：“那女娃长的一般嘛！”
于斯还是不说话。
很快，老板把米皮端了上来，小偷拿起筷子，也吃起来，他再没有什么挑衅行为。吃了一会儿，他突然诡秘地说：“大哥，其实我是吃死人饭的。”
他的话引起了于斯的注意。
他又说：“你知道么，从西周开始，骊山这瘩就是帝王偏爱的风水宝地，上个月我来逛单子会，在老母殿旁边的野山坡上发现过一个洞口，估计是被大雨冲塌的，本来我想进去探探，结果被个傻x保安给搅了！我今天来就是寻它的……”
于斯吃完了，把碗一推，对老板说：“结账。”
付了米皮钱之后，他站起来，背起了沉重的旅行包。
小偷讪讪地笑了一下：“你这人记仇。”
于斯还是不理他，转身朝外走去。
小偷追上来：“正事还没谈呢！我有个地下的东西，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于斯停在了门口：“我报警了啊。”
小偷朝外看了看，终于不再纠缠，回去继续吃米皮了。
于斯摘下牛仔帽，戴上了太阳镜。他走到一个僻静处，坐在一个木凳上，从旅行包里翻出了那张《三秦都市报》看起来。他用报纸挡住了脸。
报上有个新闻——地铁9号线2016年12月10日开建，起点纺织城，经由香王、纺园三路、田王、洪庆、紫霞三路、紫霞一路、正阳五路、正阳广场、大学城、疗养院、华清池、广场路、北二街，终点是秦汉大道。全长25.14公里，预计2021年6月完工。于斯注意到，这条临潼线绕开了秦陵地带。
他又看了看别的新闻——《小区“飞”来一尊石像，是不是文物引发猜测》、《西安七旬老人打造“空中园”》、《陕西交警微信新增违法提醒服务》……
有人陆续上山，有人陆续下山。
于斯放下报纸，重新登山，来到了西秀岭的第二峰。
老母殿位于山巅，很壮观，相传它建于3000多年前，女娲在这里炼五色石补天，撮黄土做人。
于斯没有走进去，他一个人四处转悠，发现一处山坡很陡峭，透过密匝匝的针叶，可以看到下面怪石嶙峋，腐叶成堆。
他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保安，于是选了一个相对平缓的斜坡慢慢走下去。脚下一滑，他本能地抓住了树枝，手就被扎出血了。他仰起头，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游客正站在山路上，探着脑袋好奇地看下来，他们可能以为于斯发现了什么珍奇的小动物，生怕自己错过一景。
于斯低声说：“看什么啊？拉屎！”
那两个人赶紧把脑袋缩回去了。
于斯小心地避开荆棘和尖石，慢慢朝下滑去。这里很危险，但只要走进来，马上就会被树木藏住。
有个成语叫“入地无门”，正是于斯目前的写照，由于实在没什么计划，他居然异想天开，希望找到那个小偷所说的洞口。
为了防止滑坠，他一直都在走“之”字形。
很快，他的脸上和手上就多了几道小伤口。
山上太安静了，虽然眼前都是荒草和野树，但能清晰地听到山路上有人说话，还有人对着远方“嗷嗷”叫。
有个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一本书。
他从树木中穿行过去，把它捡起来，竟然是1995年的《辽宁青年》，32开，由于风吹日晒，已经破损不堪，残存的书页变得很脆。他翻了翻，还看到了一篇汪国真的采访文章，而今天，这位诗人已经故去。
这应该是22年前的一位游客丢弃的。
他又跌跌撞撞地摸索了一阵子，在一块石头旁看到了一只很旧的玻璃瓶子，商标上的字迹依稀可见：“五星啤酒”。目前这种啤酒在市场上已经见不到了。
他继续在山坡上穿行，一个多钟头之后，他在一片很高的荒草内又看到了一个老式的牛皮纸信封。他蹲下去把它捡起来，信封有些变形，异常坚硬。打开，他看到了一张发黄的纸，上面有钢笔字，个别笔画已经模糊，不过依然能看清字句。
看了几行之后，他感到了一股丧气——这竟然是一份遗书，当事人是个女孩，也不知道她究竟死没死，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是个中年人了。
于斯把这封信放回了原处，接着朝下走。山坡突然像被刀切了一样，几乎变成了90度。他抓住一根结实的树枝，固定住身体，探头朝下看去，下面出现了零零星星的楼顶，就像砖头一般大小。
他开始朝上攀爬了。
有一块松动的石头被他踩掉了，滚了下去，很快被茂密的灌木挡住了。
于斯回到山路上，接着朝上爬，风变大了，他仰头看了山巅上的烽火台，并没有停留，转身朝兵谏亭方向下山了。
一路上，他始终在观察两旁的地形。
终于，他又看到了一片荒蛮的山坡，回头看看，山路上没有一个游客，他跨过栏杆就跳进去了。
郁郁葱葱的树木又把他藏住了。
不管能不能找到什么神秘入口，眼下，他只要看不见人心里就觉得踏实。活着什么最重要？——活着。
这个山坡虽然也是荒草丛生，没个落脚处，但不那么险峻。于斯捡了根称手的树枝，用来拄着和探路，继续寻找洞口。他在大海捞针。确切地说，针很可能掉进了大海，他却来河里捞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以为是人骨头，扒开草丛看了看，一下睁大了眼睛，竟然是个古香古色的东西！它一半插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于斯把它拔出来仔细观察，应该是个古代的笏板，骨质的，断了三分之一，上端有个小洞，内侧有小篆字。这三秦大地的古物，犹如南方的水，随时都要溢出来。
他把这个东西放在了原处，它是不是文物，对于斯来说并不重要。
他要找的是秦陵入口。
实际上，他并不确定秦陵就是他永久的藏身之处，也不确定在秦陵里就能找到什么命运的答案。他的家没了，工作没了，前途没了，可以说一无所有了，可是他还活着，活着就必须找点事情做。
寻找秦陵就是他目前全部的事业。
走着走着，他渐渐分神了，他想起了小白，她会不会在景区外遇到那个小偷？那个小偷会不会找她麻烦？小白性格太直，如果发生争执，肯定吃亏。这里是废都，可不是皇城。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身体突然失重，“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深洞。那一瞬间，他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秦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