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大会并没有继续下去,赵灵均一路上受了惊吓又累又怕,哭完便睡了过去。枟也没有多说,只让正阳宗的弟子去帮忙把马喂了,安顿好扶翼,自己也寻了处干净的角落,抱着盲杖和衣而眠。
第二日日上三竿,一行人才起来,正阳宗的两个弟子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水和餐食。
“晚辈李灵邈,替师弟拜谢恩人救命之恩!”昨晚被赵灵均叫“三师姐”的姑娘带着正阳宗的弟子齐齐向枟行跪拜礼。
枟洗漱好了正在用饭,她听到这儿并未作何反应,只是道了句:“不用道谢,赵灵均答应了我一千金,我才救的。”
众人愣住,李灵邈反应快,起身道:“只是我们来的匆忙,并未带那么多钱财,不若义士与我们同回正阳宗?”
“正有此意,赵灵均给我立了字据,倒是不怕赖账。”枟摸索着拿到帕子擦嘴擦手,拿着盲杖起身,“得快些到正阳宗去,我有件急事要办。”
正阳宗的人已经全都收拾完全,见枟起身,一名弟子便快走两步,将马匹提前牵出来。有了马匹,一行人脚程比之前快了不少,李灵邈和枟在前,赵灵均被正阳宗的其他弟子围在中间,生怕再次被人劫走。
“敢问义士尊姓大名?”路上无事,李灵邈便同枟搭话。
枟也没什么保留:“无名无姓,单字一个‘枟’。”
“是哪个字?”
“就是左边一个木头的‘木’,右边一个白云的‘云’,这个字不大常见。”枟说这个字不知说了多少次,形容得十分流畅,并且对李灵邈的疑问表示理解。
“枟……那江湖风云榜高手榜第四——万师坊枟大家?!”李灵邈看路的眼睛骤然移到了枟的脸上,只透过帷帽的纱模模糊糊看到了脸的轮廓,手里的缰绳不由得紧了几分,叫马吃痛,颠了两下。
枟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声音透过帷帽传出来有些闷:“一个瞎子罢了,算不上什么大家。”
后边的弟子也隐约听到了师姐的话,在后边皆是有些惊异,却不敢议论,唯恐失了礼数。
“您过谦了,只是想不到您竟这般年轻,武功甚高,既是万师坊的大家,又救了小师弟,如此看来正阳宗与您有缘。”李灵邈说着见枟并未搭话,只能继续,“您可愿到正阳宗……”
“缘不缘的,到了正阳宗才知道。”枟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儿,正正好打断了李灵邈接下来的话——她哪里会不知道李灵邈的心思,就是想让自己待在正阳宗,这位正阳宗的三师姐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名声甚至盖过了那位大师兄,若不是正阳宗只有四个长老位置,这位李灵邈绝对能成为五长老,再创一个史上“最年轻长老”的名号。
李灵邈是个人精,见枟打断了话,便也没有再提,只是一路上同她说些正阳宗的风土人情。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城里,正阳宗靠近姜国中部,越走越热闹。一行人到了客栈,安顿好马匹又沐浴更衣,这才下楼用晚饭。
“阿姐,到了北阳城,再有十天左右就能到正阳宗的地界,咱们可以在此处歇脚,师姐已经向正阳宗传了信,有一批人马会在路上接应,阿姐尽可放心!”用过晚饭出来溜达,赵灵均就在枟的边上。
话音刚落,赵灵均便被李灵邈拍了一下:“灵均,莫要招摇……前辈,最近不大安稳,还请前辈见谅。”
听了李灵邈的话,赵灵均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不就是大师兄吗?他都下山历练多少年了,怎么一个个地都来……”
“慎言!”李灵邈喝止。
进北阳城之前,李灵邈就让正阳宗的弟子全换下了正阳宗的服饰。北阳城离正阳宗不算远,故而“正阳宗首徒和贵妃沈杳杳私奔还盗了盛世经”的风在北阳城刮得很烈,诸多人士到正阳宗都会在北阳城歇歇脚,同时打探打探消息。
就算李灵邈再小心,也架不住初次下山的赵灵均的不小心,刚才一番话还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枟的耳朵动了动,眼睛上虽然绑着纱带,到还是朝刚才有人隐匿气息的位置转过头去,暗自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怕是不能睡个好觉了。她开口:“咱们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和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小心些,今晚怕是不会太平。”
正阳宗派李灵邈出来找人,她只带了五个宗门里的好手,都是有些经验的师弟师妹,她听到枟的话,心霎时有些往下沉,但面上不显。
回到客栈,她同一位师妹睡一间,剩下四位师弟两人一间,枟和赵灵均一人一间,就在她嘱咐师弟师妹“晚上别睡太死”的时候,枟开口了。
“赵灵均,你今晚到我房间里来。”
“前辈,灵均他还小,不能……”一师弟惊愕,但显然是想歪了。
李灵邈打断:“不得无理!”
“洗漱完了到我这休息,灵邈,你派俩弟子跟着赵灵均,把他和被褥送过来,不能离开视线。”
“是,多谢前辈。”
回到屋子里,枟不禁开始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十五岁……应该是四年前,一场大火——火势甚大,和十岁时将父母埋葬于火海的火一样大,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虽然让自己眼睛难以视物,却也让自己看清了人心。
“阿姐,我能进吗?”
敲门声打断了枟的回忆,紧接着是赵灵均的询问,枟从过去中抽离,只说了一个字:“进。”
门被打开,赵灵均抱着被子,身后一位正阳宗的弟子抱着褥子,进屋后和另一位弟子熟练地打地铺,让赵灵均把被子也放上去。
“呀,师兄,我忘记拿枕头了……”
“不用拿了,”枟的话让转身要去拿枕头的弟子停下了动作,“你来这还真是为了睡觉啊?老实躺着得了。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房间里,枟在床上闭目养神,赵灵均也学着闭目养神,只是抓紧被子的手将他表面上的平静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