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铁“10”号线
我专门给一个小兄弟——西安蒙妮坦美容美发用品有限公司的杨昀打了个电话查询,西安确实在修建地铁9号线,预计完工时间是2021年6月,起点是纺织城,经由香王、纺园三路、田王、洪庆、紫霞三路、紫霞一路、正阳五路、正阳广场、大学城、疗养院、华清池、广场路、北二环,终点是秦汉大道。
唯一有出入的是第14站——北二环,那位残疾读者说的是北二街,这个地点恰恰是于斯打算进入秦陵的最后地点。
我们先存疑,继续讲。
于斯从那个铁皮空当钻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
他来到附近一条街上,走进一家餐馆,要了碗羊肉泡馍。他的心里从未这么踏实过。
背后那双手越来越真切了,于斯甚至都看到了它时隐时现的青筋,有点像爷爷的手,这时候,就算于斯想否认它也不可能了,它就是要把于斯推到这个地铁工地。
馍来了,他开始动手掰馍,掰得极其细心。他要好好吃一顿,万一真的找到了秦陵,进去之后就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
服务员把馍端走了,过了好半天才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馍送上来,那碗古香古色的,更像个盆。于斯吃了一口,满嘴羊膻味,那叫一个香。
他把一“盆”泡馍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
走出餐馆之后,天彻底黑下来。他并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朝前走,甚至打算看一场电影,等待临近午夜再潜入地铁工地。他忽然不再怕警察了,如果有人要追捕他,他会迅速冲进那个地铁隧洞,直接钻进那个被堵住的入口。
如果说警察是猫,那个入口就是他的老鼠洞。
一路上,他并没有看到电影院。
路边围了一群人,好奇地看着什么。
他凑上去,原来是一个光头男青年在摆局赌扑克。于斯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围观的人中至少有两个是他的同伙。
玩扑克是于斯的职业,他打算跟这个光头赌一把,算是向这个现实世界告别。
光头玩的是诈金,跟德州扑克比较近似,只是德州扑克更复杂,五张牌比大小,而诈金则是三张牌比大小。
于斯参与了,他玩了三把,牌型都是很烂的单张,竟然把把都赢了。光头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于斯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儿。
果然,有个长发男孩也参与进来。他穿着一件黑t恤,胸前印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于斯站起来要走了。
光头马上说:“再玩两把嘛!”
于斯说:“不玩了。”
光头说:“不就是个娱乐嘛!赢了就走,没劲了啊!”
于斯不再说什么,朝人群外挤去。他并不想赢这点钱,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她走进了一家蛋糕店,那个背影很像徐兰雅。
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立刻用胸脯挡住了他。
徐兰雅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临潼……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蹲下来。
第四把,他来了一手难得的同顺,他知道,对手要有大动作了。他故作不知,一直跟着对手加注,最后双方终于亮牌了,对手是豹子。从几率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手在玩魔术。
于斯乖乖掏钱,然后起身离开。
光头的嘴还是不老实:“输了就走,没劲了啊!不就是个娱乐嘛!”
于斯没理他。
他挤出人群,跑进那家蛋糕店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女人。他走出来,又跑进旁边的几个店铺转了转,还是没发现任何一个跟徐兰雅年龄接近的人……
他要去地下了。
经过那个牌局的时候,围观的人更多了,那个长发男孩已经输了很多,正在跟摆局的光头叫嚷。
于斯转身走进了一家小超市。两分钟之后,他又挤进了牌局,对长发男孩说:“我替你玩一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长发男孩有些犹豫。
接着于斯对光头说:“一把定输赢。”
光头愣了愣,马上说:“这才叫娱乐精神!我喜欢!”
围观的人突然鸦雀无声了。
两个人开始赌。
亮牌的时候,光头拿的是豹子,于斯拿的也是豹子。不过,于斯的点数比光头大。
于斯把钱敛起来,低声对光头说:“想干大事,12点钟到美院门口来见我。”
光头以为就像电影里那样遇上高人了,连连点头。
于斯把赢来的钱塞到了长发男孩的手上,又说:“枪在手,跟我走。”
光头更懵逼了。
于斯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那六个字,后来他才想起来,那是一部国产电影的台词。
长发男孩就懵懵懂懂地跟着于斯走了。
其实,于斯的心跳得厉害,他担心那几个骗钱的人追上来。不过他也很激动,他终于当了回英雄,这感觉真的很爽。
走出一段路之后,长发男孩才说话:“你真厉害!”
于斯不屑一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扑克,甩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这副扑克是他刚从超市买的,背面色和光头那副扑克一模一样。出老千是他的初级阶段。
长发男孩说:“我正找不到工作呢,大哥,你收我为徒吧,教我玩诈金!”
于斯说:“我没那闲工夫。”
长发男孩绕到他前面挡住了他,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于斯说:“一会儿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长发男孩说:“什么忙?”
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地铁工地的铁皮了。于斯说:“你叫什么?”
长发男孩说:“我叫孙孙。”
于斯说:“工地里有个保安在巡逻,一会儿你钻进去帮我支开他,我进去搞点油。”
孙孙有点不相信:“你这么一个高手还缺那点油?”
于斯随口说:“生活所迫。”接着他指了指工地的方向:“那里有个豁口,一会儿我就从那儿钻进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孙孙朝工地看了看,木木呆呆地说:“我不知道……”
于斯说:“你从入口进去,你一出现保安肯定过去赶你,你只要拖延他一会儿就行了。”
孙孙说:“然后呢?”
于斯说:“我只需要几分钟。”
孙孙说:“那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啊?”
于斯说:“江湖无边,有缘必见。”
他必须要用这种半文半白的武侠语气才能镇住对方。
对方果然信服了,说:“那我去试试吧。”说完,他就犹犹豫豫地朝着入口的方向走过去了。
今夜,成败在此一举。
孙孙离开之后,于斯轻手轻脚地走到铁皮空当前,朝里看了看,只看到了零星的灯和杂乱的设施,并不见那个保安,也不见那个孙孙。
他小心地钻进去,快步走向基坑。天黑之后,隧洞的灯显得特别晃眼。一路上他不停回头看,空无一人。隧洞有个弧度,他已经看不到通往地面的那个斜坡了。
他来到尽头,再次看到了那个封堵的洞口,他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里面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声音,只是从砖缝透出一股诡异之气。
……
当于斯在路边玩诈金的时候,徐兰雅、蔡大斗和孙孙正躲在对面的咖啡馆里喝东西。那个咖啡馆很低档,沙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拆洗了,散发着一股霉味。
蔡大斗隔着窗子,死死盯着那伙摆牌局的人。
孙孙在玩手机游戏,声音很大。
蔡大斗答应明天让他去网吧。
徐兰雅始终保持着她的腔调,慢慢啜饮着咖啡。有一只苍蝇死皮赖脸地围着她飞舞,她赶了它几次,它飞去又飞来,最后,徐兰雅的目光开始跟着它转动,她开始怀疑这只苍蝇是个什么不祥的预兆。
苍蝇很大,翅膀很小,看不见它的眼睛在哪儿。它时不时地停在半空,使劲地扇动双翅,似乎也在盯着徐兰雅看。
所以,于斯看到那个走进蛋糕店的女人并不是徐兰雅,但是那一刻于斯忽然想到了徐兰雅,也许是徐兰雅离他太近了,他感受到了徐兰雅的某种磁场。
蔡大斗说:“报警吗?”
徐兰雅把目光转向了窗外,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木然地点了点头。
蔡大斗见她并没有拿起手机,又问了一句:“我来打电话?”
徐兰雅好像没听清:“嗯?”
蔡大斗说:“我说我来打电话。”
徐兰雅轻轻“噢”了一声。
孙孙把游戏暂停了,激动地问:“可以回家了吗?”
蔡大斗没理孙孙,他掏出电话,开始拨号。只要他一报警,几分钟之后,警察就会赶到,直接把于斯按在地上。
徐兰雅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她一下就按住了蔡大斗的手:“不。”
蔡大斗疑惑地问:“嗯?”
徐兰雅说:“再等等。”
蔡大斗说:“等什么?”
徐兰雅把两个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揉起了太阳穴。她在公司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不曾犹豫过,不管最后是对了还是错了,但是对于斯,她突然变得拖泥带水了。
过了会儿她突然坐直了身子,说:“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接近他,套出我老公的下落。最后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再报警。”
蔡大斗说:“他见过你也见过我,不管咱俩谁过去,他肯定撒腿就跑。”
徐兰雅看了看孙孙。
蔡大斗说:“他?”然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巧,孙孙的手机没电了,他抬头问了句:“你俩谁带充电宝了?”
徐兰雅从包里掏出充电宝递给了他。他拿过去,连声“谢谢”都没说,插在手机上就准备继续玩他的游戏了。
徐兰雅说:“孙孙。”
他看了看徐兰雅,两只手还在手机上忙活着。
徐兰雅说:“你去接近他。”
孙孙问:“谁?”
徐兰雅说:“于斯。”
孙孙马上摇起了脑袋:“我是废物,你别找我。”接着就低头盯住了手机。
徐兰雅又说话了:“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孙孙说:“我就一个条件,那就是谁都不要打扰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蔡大斗一把把他的手机夺了下来:“你以为你是来旅游的?我真想扇你!”
孙孙也怒了,大声说:“老子就想这么活着,怎么了?我不惹你们,你们也别惹我!”
徐兰雅把手放在孙孙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被孙孙不耐烦地推开了。徐兰雅不急不躁,她说:“其实我很理解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不想奋斗,不想大富大贵,而你对这个世界的索取也很少,只想安安静静地玩你想玩的东西……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怠速地活着也需要保障啊,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孙孙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问:“怠速是什么意思?”
徐兰雅说:“就是汽车停在原地,发动机保持最低转速,但是不熄火,那就叫怠速。”
孙孙说:“你怎么帮助我?”
徐兰雅说:“你不是想让你妈妈每个月给你提供生活费吗?”
孙孙说:“怎么了?”
徐兰雅说:“她已经退休了,她做不到。”
孙孙哼了一声:“她有退休工资!”
徐兰雅说:“只要你帮我,我负责你三年的生活费。你什么都不用做。”
孙孙想了想,说:“到我30。”
徐兰雅问:“你今年多大?”
孙孙说:“25啊。”
徐兰雅摇了摇头:“不可以。”
孙孙说:“你这么大的老板还差那点钱?”
徐兰雅说:“我说了,就三年。”
孙孙说:“那我不去。”
徐兰雅说:“没事儿。这是谈判,谈不成很正常。”
沉默。
停了停,孙孙先说话了:“那你给我买个新手机,plus的。”
徐兰雅说:“这个我答应。”
孙孙这才收起手机:“说吧,我该怎么办。”
蔡大斗一看孙孙同意了,赶紧说:“你过去,就说你想拜他为师。”
孙孙说:“让他教我什么?”
蔡大斗说:“诈金啊。他不会同意,但你不要放弃,死活粘着他。”
孙孙说:“然后呢?”
蔡大斗说:“你记住以下几点……”
孙孙立即不耐烦了:“我只能记住一件事!”
蔡大斗琢磨了一下,说:“没事了,我会在你的身上放一个监听器,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孙孙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对徐兰雅说:“三年啊,不许反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