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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缇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她是真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那天后,她和他的关系会变得如此不一般,她又怎么会招惹他。

还是说,周缇从未想过他还会回应她。

也许那天的周缇就是故意的。

一种沉寂在内心深处的压抑释放出来,她就是想给所有人一点颜色看看。也或许,她早就对她家的这个哥哥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不可否认的说,谢珩礼在周缇的青春确实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是她第一次见过一个称之为男人的人。

那时候的周缇其实还小,不懂得青春懵懂的爱意,也不懂得什么是帅,什么是好看。

直到她上了高中,这种思绪一下子迸发开来。

操场上,有男生给她递交情书,当着所有人的面捧着花束向她表白,她才知道,爱意原来可以直白的表达出来。

居然能有人因为喜欢而提前三十分钟早起,去为心上人买一顿早餐,下雨天执意被雨淋,也要把伞给予她人,原来这个世界里,存在这么多幸福的瞬间。

然后,她的思绪飘向了她的那位哥哥,他居然是周缇在奶奶离世后第五年里的第一束温暖。

那天,在他问出她要干嘛的时候她也没出声。

周缇原本以为他会责备她,没想到他只轻轻的叹了口气,口吻却变了。

他说:“行吧,也不管你了,你去玩你的泥巴吧。但希望你记得回来时洗手,保持清洁卫生。”

谢珩礼素来不喜欢湿润的泥巴沾在手上的感觉,所以他替周缇洗净了手后,又挤出一泵洗手液。

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能忍受手上残留着泥土印记,或许是每个人的忍受力真的不同吧。

他不该强迫别人与自己拥有相同的感受。

反正,他马上也将离开这里。

想及此,他准备离开。

没想到那个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我根本就不是去玩泥巴。”

不过只在一瞬间,她又闭上了嘴。

鲜少听到小姑娘骄矜的声音,他及时止步。

看着昏暗的天空,谢珩礼实在想不到她还能干着什么。

他不希望她出什么危险,哪怕她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谢珩礼开口询问,“所以,谢缇,能告诉我你这么晚出去的原因吗?”

周缇原本是不想理他的,因为她不喜欢别人喊她叫谢缇,但那天他的声音似乎极具有魔力,她很想回答他。

周缇承认,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她低颤了下睫毛,慢吞吞的开口,“去捡麦穗。”

“麦穗。”

哪怕是疑惑,他的情绪也没什么波澜。

“这个地方,会有麦穗吗。”

他随口一问的话突然让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当然有!你想去看看吗?”

谢珩礼后悔开口那句话了。

他现在虽然时间充裕,但也不想将其浪费在和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上。可是当他看着她雀跃的模样时,他竟也不想扫她的兴。

沉默两秒后,他冷淡的开口:“行吧。”

那天晚上,捡拾麦穗的小分队多了个人。

周缇不害怕黑暗,但那晚路灯打下他的倾斜倒影,居然极具有安全感。

她很想开口说话。

“哥哥,你以后能喊我叫周缇吗?”

-

也不知怎地,那晚夜灯开的还挺久的,周缇就静静的盯着手机发呆。

其实有时候谢珩礼还真挺好的,你说让他叫,他也就叫了。以至于谢家就只有一个人喊她叫周缇,哦,不,现在还多了个谢娆。

好是比寻常人好了点,但是本质上还是姓谢的,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一件事,她是不是至今为止都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所以周缇想了下,还是把那些感激的话语删了。

因为她希望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

那之后,谢娆给她打电话了。

起初是个陌生号码,周缇没敢接。

后来又响了几下,她寻思应该是个熟人没带电话那种,但她也没想到是谁。

她根本就没有存谢娆的电话,因为她也没想到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会屈膝给她打电话。

谢娆的声音有些焦急,她说:“好姐姐,帮我拿下我的作业呗,要写完的那种。”

电话那头传来冲水声,周缇猜测谢娆应当是在厕所里偷偷打电话。

周缇也没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电话号码。

谢娆说:“我就是某天偷偷看我哥手机找找有没有暧昧对象来着,我那时候不还认为是你吗?但是我点进去又发现你俩没什么话说,我寻思你们还有那种偷情的号码呢!保险起见,我还是存了下你的手机号,指望着你要是和我哥在一起我可以找你求点事,虽然事是乌龙,但是这号码也算是用上了。”

谢娆为自己所做的行为沾沾自喜。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因为看见了我哥给你打的备注:小缇,还真挺亲切的哈,一看就是你,毕竟你这个字还挺独特的。唉,你爸妈给你起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的吗?我当初都不认识你这个字呢。”

谢娆说完此话脸色乍变,她怎么又忘了那事呢?

她连忙改口。

“唉,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你知道我那天看完你的备注就去看我的了,你知道我哥给我打的什么备注?就是结结实实的谢娆,没带变的那种。我当时就很生气啊,甩手就把备注打成了小娆,和你一样的。我原本以为我哥知道了会生气呢?可后来发现,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改他备注了!唉,你说我哥到底天天在忙什么,连我这个妹妹的通讯记录都不点一下,太让人生气了吧!”

周缇礼貌笑笑,“珩礼哥,他确实还挺忙的。不过你说的作业这事,我好像没太明白。”

谢娆压低了几分声音,“就是说,你帮我写下作业,就是放到我桌子上的那本英语。我听珩礼哥说过你英语是不差的,所以就想请你帮帮忙,帮我写好后拿过来。我真没想到这女魔头会查,我现在撒谎说叫人送过来。你知道吗?她认识我妈的。”

谢娆的怨气还挺大的,不住喃喃,“我真是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上那些国际学校,非要来这破公立学校受罪。都怪我妈非要要那些名声,说什么跟大家一样。不过周缇姐你可真牛,听说你高考考了好多分啊!唉,我肯定不行。”

铃声响了,那边语气变了变,“算了,上课了就不说了,记得一定要帮我带。哦,对了,也别让我哥知道,我感觉知道了他肯定要批评我,回来还叫我跟你学。”

瞬间挂断电话,好像不允许周缇拒绝。

她可以帮谢娆写作业,但是她不想回谢家,比起万映楼,她是否可以求助下谢珩礼?

哪怕谢娆说过她千万不要和谢珩礼说。

但那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谢珩礼真正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还真的会批评他那个亲堂妹?

不可能的。

他们本质上是一家人的。

周缇敲击了下几下屏幕,犹豫片刻后打出。

「谢娆好像想找你办点事。」

谢珩礼回复的还挺快。

「什么事?」

「让你帮她拿下作业,写好的那种。」

周缇发完觉得也是搞笑。

他是商业圈有名的人物,帮一个高中生拿作业。

果真,那边果断拒绝了。

「我这边还挺忙,暂时走不开,要不你先回去帮拿下。」

许是察觉出来什么,后面又跟了句。

「伯父伯母不在家。」

周缇这才缓了口气,说了声好。

-

跟管家说明了缘由,就让周缇进了。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谢娆所在的房间,以及放在书桌上的英语作业,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渍,也许是深夜困倒后所留的口水。

周缇以前也是这样,但到底没有谢娆幸福,困了就真的可以睡了,她可不行。

那一年,万映楼没少在她耳边念叨,说你一定要考个好成绩,给我们争争光,到时候庆功宴可是会来很多个大领导的,我的人生成就可就压在你身上了。

这样越说,周缇压力越大,有时候解不开一题圆锥曲线就开始哭,和谢娆的口水不同,那是实打实的泪水。

那时候谢珩礼可不在谢家,他早就飞去洛杉矶,和他爸妈生活了。

幸福美满的生活,也是周缇最羡慕的。

再然后,她听说他又回来了。

时隔四年零八个月,她再次遇见了她的“哥哥”。

他当时开了一辆兰博基尼,周缇其实是叫不出名的,她只知道,看她的人很多。

身边来来往往,尽皆是一些身着统一高中校服的学子,嬉笑或喧哗,青涩或稚嫩。而他身着名贵西装,腕中带表,身形挺拔,与之格格不入。

手中燃了根烟,静静的看着周缇。

末了,灭了。

阳光下倒影重合。

他说:“周缇,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