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高而魁梧的年轻男人满眼渴求地望着路明非,他身上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洗换了。
路明非赶忙摆手,捂住自己口袋:“no money,I'm very poor。”
他已经自身难保,拢共就剩下二十美元,能不能到学院都是两说。
“中国人?”对方察觉了路明非的国籍,立刻换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小弟真不是乞丐,出门在外不小心丢了钱包。”
路明非冷笑了一声:“钱包丢了还喝可乐,你生可乐喝多了?这么扯淡的借口,还说你不是乞丐!”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真真是大学生。”年轻人苦着脸,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
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课本上,用英文混合拉丁文写着书名,路明非似乎曾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文字。
他心念一动,回想起来卡塞尔学院发给他的文件上有类似的写法。
于是他对暗号一般说道:“1000次快车?”
芬格尔眼睛一亮,热情地拉住路明非的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掏出兜里的车票,和路明非那张一样,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
芬格尔倒没有对不起他的体型,身上是把子力气在的。
路明非不得不用点力挣开他的手:“我是新生,路明非。”
他叹了口气,既然是一路人,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芬格尔吸着可乐,像海绵吸满了水一样舒服地仰躺在长椅上。
路明非点了份套餐,把可乐给了他,他自己不喝可乐,只喜欢雷碧。
“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人,周围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讲义气的。”芬格尔朝他竖着大拇指。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路明非心道,他咬了口三明治,扯开话题:“话说,师兄,伱几年级了?”
“八年级。”芬格尔笑呵呵的。
“八年级?!”路明非大惊失色,没人说这里是八年制大学啊。
“哦,其实是四年级,只不过我留级了。”芬格尔耸耸肩道。
“那你连着留了四次?”路明非眼神怪异。
芬格尔点点头,像是说到了伤心处,沉痛地叹息一声。
路明非忍不住设身处地起来,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不是很有信心,本来就是走了后门,最后难不成也要步芬格尔的后尘?
这种事还是放到以后再讨论吧,他又向芬格尔咨询起了其它事。
芬格尔不愧是呆了八年的老油条,从列车到阶级,讲的头头是道。
听他说,似乎是两人阶级太低,才一直没有列车来接他们。
芬格尔满不在乎,路明非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是当惯了学渣的,两人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
候车大厅里逐渐冷了下来,路明非裹着毯子,头脑不自觉昏沉起来,隐约听见远处的钟声。
他浑浑噩噩的,仿佛在冷眼旁观着世界,一语不发地看着那些不明面目的人举着火把在荒原上奔跑。
他忽然从梦中惊醒,那光怪陆离的一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亲眼目睹过。钟声还在游荡,他终于意识到它不该存在,周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路明非站起身,却发现芬格尔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哥特洛丽塔裙的小女孩。
她端庄地坐着,背部轻轻倚靠在长椅上,双手交迭着,放在并拢的双腿之间的长裙上,优雅的像是贵族的公主。
女孩眉眼稚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五官精致,好像洋娃娃一样,月光如流银一般倾泻在她的小脸上,映衬的那齐腰秀发漆黑如墨。
路明非本想客串一下调戏小萝莉的变态萝莉控。
可是,她的表情却沉寂而黯淡,路明非不知道这么点大一个孩子为什么脸上流露出那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
他只是坐到了她旁边,陪着她看着月光。
“哥哥,要我帮你夺回失去的心吗?”女孩轻声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哥哥。”她望着路明非的眼睛。
一股喜悦突然出现在路明非心里,他高兴道:“再叫一声。”
“哥哥。”女孩歪着头,不明所以。
“唉。”路明非差点热泪盈眶,这就是妹妹吗,路鸣泽那个小胖子恶劣又讨人嫌,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女孩忽然面无表情:“哥哥,你是妹控吗?”
路明非沉思一秒,肯定道:“我可以是。”
女孩又露出了微笑:“可是你现在当不了妹控。”
路明非咧开的嘴角紧紧闭合上,脸色暗沉如同阴云。
“那是我自己选的。”他说道。
女孩摇了摇头,仍旧笑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告诉哥哥一个秘密……”
她扬起小脸,凑到路明非耳边:“其实……我是兄控。”
路明非惊得后退了一步,他是开玩笑的。
芬格尔的惨叫声惊醒了路明非。
他还在原地,连毯子都没掀开。
“是梦吗?”路明非皱起了眉头。
怎么也不像啊。
芬格尔抱着头蹲在旁边,嘴里抱怨着:“你不要在梦里跳高,你刚才像只受惊的跳蚤!”
路明非一边思索着,一边毫无诚意地道歉。
铃声和和火车汽笛声从远处传来,芬格尔也顾不得追究他的责任,喊道:“把行李拿上,火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