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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年前

又一个周一的晚上,沈渡依旧开车带江凉川吃晚饭,今天是他在网上搜的一家川菜,因为江凉川的表格里,爱吃的食物里有水煮鱼。

包间里充斥着川菜香辣的味道,仿佛每一个空气分子都载着油炸过的辣椒,熏得沈渡脸色微红,看着桌上热油侵着的水煮鱼,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能吃辣的就别勉强,我们可以各吃各的,总好过你晚上饿着。”江凉川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辣子鸡的红油。

“我想慢慢适应你的口味,我们以后每天都要一起吃饭,各吃各的多麻烦。”沈渡的答案出乎江凉川的意料。

江凉川看着沈渡的眼睛,他的眉眼轮廓具备东方男子那种硬朗,睫毛不长,也就不显得眼神深邃,像是平静的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湖水,又如孩子般的清俊真诚,这种眼神骗不了人,原来工作以外的沈渡是不会骗人的,还是只是对着自己。

“沈渡,我们同居吧。”

两天之后,江凉川的行李箱就放在了沈渡家的客厅里。

江凉川穿着放在沈渡家鞋柜里的自己的拖鞋,神色自如像是另一个房屋主人一样,径直的走向沈渡卧室隔壁的客房。

“我可以住你隔壁这间吗?”

沈渡的这间公寓是为了离公司近买的,并不是特别奢华的复式,面积不过160平的三室一厅,一个人住足够了,家政阿姨来打扫也不会花费很长时间。沈渡那天听到江凉川要搬过来住心里是雀跃不已的,不过马上江凉川就又给他泼了盆凉水,在得到沈渡打定主意要每天接他上班的答案之后,他真的只是为了沈渡不用每天早上早起一个小时绕城半周来接江凉川。

“其实我们可以住一个房间的,我把我卧室的衣柜收拾出了一半的空间,打算放你的东西的。”沈渡指着自己卧室的方向。

江凉川有几秒的晃神,他记得沈渡是一个有重度洁癖以及重度整理癖的人,两年前他第一次由于工作原因加班留宿沈渡的公寓,第二天起床由于没有把枕头摆回床上方的正确位置,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客房睡觉的机会了,以后加班都是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的。

“沈总,我没有洁癖,没有每天把床铺的像样板间一样的习惯,我们虽然签了协议,但是最好还是保留各自的私人空间和个人习惯。我不想明天早上又被赶到沙发上去睡。当然,在沈总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可以随时敲我的门,我会热烈欢迎。”江凉川并不是在含沙射影的挖苦沈渡之前的虐待,他只是想大家都舒服一点,毕竟他搬到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做一个懂得心疼老板的员工,再没有别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适应你的习惯。”沈渡语气里的失望已经掩饰不住了。

这不是江凉川认识的沈渡,像是受气的小狗流露着委屈的眼神,等着江凉川这个主人给他顺顺毛。

江凉川觉得好笑,他把行李拖进了次卧,拍了拍行李箱:“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帮忙整理一下行李吗?”江凉川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刚才用了“你”来称呼沈渡,他平时通常是用“您”或者“沈总”老称呼他的。

但是沈渡注意到了这个称呼的改变,江助似乎正在慢慢靠近自己,在他没有发觉的情况下。

江凉川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大行李箱了外加一个大纸盒。江凉川把行李箱里的杂物都摆放在柜子上,沈渡来整理他的衣服。沈渡在居家整理方面真的是出色的,一般的家庭主妇未必是他的对手,行李箱里最上面都是一些平时工作的商务套装,衬衫西装都分色系,分风格整齐有序的挂在了衣柜里,色系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灰,等到最后一件白衬衫被沈渡拿起来之后,下面露出的衣服颜色就突然很跳跃了。

沈渡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摆在床上,黑色镂空刺绣衬衫,半透明金色真丝衬衫,宝石蓝袖口带蕾丝花边衬衫,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丁字裤.......以及最下面还压着的上次在江凉川床头柜里看到的仿真玩具。

这边的沈渡望着一床的透露着性感和妩媚的衣服,丁字裤和不可描述的物体,脸上的颜色比床上的衣服更加五颜六色,那边的江凉川倒是不以为意。

“总不能在夜店穿着西装白衬衫,这些衣服我穿上很好看的,你想不想看。”江凉川看着沈渡笑。

沈渡脸带着快裂开的表情:“有...机会的。”

两个人把江凉川的个人物品都收拾整齐之后,江凉川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各种休息吧,洗漱用品我都知道在哪里,还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吗?”

沈渡其实不想那么快走出这个房间的,现在这间房间充斥着江凉川的味道,他觉得很好闻,但是江凉川语气里已经有逐客之意了,沈渡也不好在留恋。

在沈渡即将关上房门的前一刻,他瞥见江凉川从行李箱最下层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制盒子,在江凉川望想门口的前一秒,沈渡关上了门。

江凉川第二天是被厨房做饭的声音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了,他闹钟定的是七点,但是闹钟没有把他叫醒,他这两年跟着沈渡工作,已经养成了随叫随到的生物钟,像今天睡这么沉,让江凉川自己都觉得意外,难道只是因为昨晚沈渡洗完澡,经过他房间说的那句“好好睡一觉,晚安。”

江凉川走到厨房,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粥是我自己熬的,包子是在楼下买的,我再煎两个鸡蛋,就可以吃饭了。”沈渡穿着印着憨憨的哈士奇头像的围裙在厨房忙碌着。

围裙是江凉川买的,他当时给自己买的是白色猫咪的,本来想着给自己老板配个狗的围裙是不是不太礼貌,不过这只哈士奇实在是太符合他心里面沈渡的形象了,于是就冒着被扣工资的风险递给了沈渡,骗他说只剩这两个图案了,不出意料的,沈渡鄙夷的眼神看了看白色猫咪围裙,极不情愿的接过了哈士奇,也并没有扣江凉川的工资。

两个人以前也经常在沈渡的公寓吃早饭,只不过之前都是江凉川准备早饭,也都是烤面包,三明治和沙拉等早饭,唯一符合两个人共同口味的只有江凉川起个大早做的皮蛋瘦肉粥。

此时也正摆在餐桌的正中间。

“沈渡,我们的位置好像互换了,我很不适应,以后车还是我来开,早饭还是我来做。”江凉川对沈渡现在的变化是真的很别扭。

“以前我对你很不好吗?”沈总好像对自己从前的苛刻行为并不自知。

“没有很不好,不过就是丧尽天良而已。”江凉川决定趁着现在沈渡还不清醒,一不做二不休。

沈渡被江凉川的话逗的噎了一下,不住的咳嗽,江凉川忙递给他他手边的牛奶。

“你可以把我是如何丧尽天良的一条一条的列出来,以后跟我慢慢的讨回来。”

江凉川觉得此时沈渡的话里沁着的温柔胜得过冒着热气的牛奶,外面还弥漫着冬末的寒冷,屋里的人却觉得像是变换了四季。

“好。”江凉川笑。

小助理和总裁的同居生活就此展开了。

在两个人同居的半个月里,在家里沈渡坚持了做司机,做厨娘,做洗碗工,做点餐员的工作,江凉川为了不显的太安逸,虽然有每周大扫除的钟点工,但是日常还是要做些基本的清洁工作,于是江凉川主动承包起了打扫工作。

只不过江助理在做家务方面真的是没什么天赋,远不及在公司里的井然有序。

这天晚上,沈渡工作完从书房走出来,看着客厅米色瓷砖地上的几根头发,无奈的摇摇头,用手纸捡了起来,江凉川正在客厅沙发上投屏玩着VR赛车游戏。游戏手柄被他按的啪啪响。他戴着游戏头盔,眼睛被遮挡着,耳朵里充斥着机车的轰轰声,一点都没注意到沈渡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

沈渡自从和江凉川住在一起,才发现他是真的不了解江凉川,工作中可以把各部门复杂到人神共愤的报表,整理的井然有序,分毫不差,生活中却连沐浴露和护发素都可以混着用,这还是有次沈总经过刚洗碗澡的江助身边,闻到味道不对才发现的。还有江凉川对房间的整洁的也是基本没有要求,这在他第一次去江凉川的出租房就注意到,他对物品的摆放非常随意,所以同居的第二天早上江助就已经说明,他可能不会保证自己的房间能整洁到让沈总认可的程度,这也是他不想住在一个房间的原因,但是他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证公共区域维持原样吗,如果他弄乱了会及时收拾,沈渡也可以随时对公共区域的卫生提出质疑。

沈渡还发现了两个江凉川的爱好,吃零食和打游戏。

只要晚上没有加班和饭局,能提早回家的的江凉川晚上的休闲活动就是抱着一堆零食打游戏,但是其实他们工作都很忙,这种机会一周也不过一两次。

而沈渡则是觉得任何游戏都是幼稚至极,玩物丧志的,所以在玩了万达给他推荐的消消乐游戏二十分钟之后,大骂他怎么会玩这么低智商的游戏,至于零食,在他三十年的直男思维体系里,这东西应该是青春少女才喜欢的。在江凉川经过他的允许第一次在客厅吃着零食打游戏的时候,他内心是崩溃和拒绝的。

就像现在,沙发前面的白色木制定制款长方形大茶几,已经摆满了薯片,牛肉干,果冻,瓜子......现在江凉川正在边打游戏,边用忙里偷闲的手摸索着薯片的袋子,但是由于刚才放的太远了,他摸了半天也没够到,于是沈渡伸出了援助之手,把一片薯片递到了江凉川的嘴边。

江凉川刚开始有一点诧异,但手上赛车游戏正好到了角逐冠军的激烈时刻了,于是在江凉川吃到沈渡喂过来的第二片薯片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并习惯于边被沈渡投喂边打游戏的这件事了。

“Yes。”江凉川摘下了游戏头盔,双手举起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扭头看了看已经喂了他十多分钟零食的沈渡,很天真的笑了笑。

沈渡被这个笑容惊了一下,江凉川很少笑,他无论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好像很少有能勾起他情绪的事情,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都是平静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面对质疑他也丝毫没有委屈,只是说“明白,我会改正”,这就是江凉川,你觉得他是寒风中被肆意吹动的野草,其实他是野草下面的那块顽石,在隐秘的地方孤独静寂的无动于衷。

沈渡想要看到有血有肉的江凉川,就像现在。

“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他看着嘴边还沾着薯片屑的江凉川。

“很多人,你要不要玩一局,很有意思。”江凉川继续没心没肺的笑着,游戏能带给他忘记真实世界的沉浸式的愉快与轻松。

沈渡没有回应,但是江凉川看到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

“你嘴角有东西?”他看着江凉川的嘴想象着江凉川用舌头舔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江凉川并没有做出他想象的动作,而是慢慢的把头探过去,嘴唇微动,在他的耳边说:“你可以尝一尝,薯片很好吃。”

于是他把手扣在江凉川的脑后,舌头舔过他嘴边的东西,接着便吻上了湿润的嘴唇。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沈渡依旧生涩,江凉川引导着他,慢慢的他们的舌头探进彼此,温柔缠绕,江凉川呼吸重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江凉川放在沙发上的那条腿蜷曲在沈渡两腿之间,渐渐的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沈渡控制不好呼吸,慢慢的败下阵来。

江凉川此时睁开了眼睛,看着沈渡的变化笑着说:“沈总反应真快。”这是江助里在工作中经常拍马屁的说辞,此时的情况却让沈渡的脸颊骤然发红,江凉川以为这就结束了,沈渡却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右手紧紧搂过他的腰,再次倾身压了过来,这次的吻汹涌绵长,长到江凉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沈渡圈起打横抱回了他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饭桌上出现了以下对话。

“江凉川,昨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你主动勾引我的?”沈渡想知道,他的认知里,频繁勾引等于喜欢在江凉川这里是不是一样。

“可以,而且你昨晚的表现有进步。”江凉川并不觉得他昨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那频繁的勾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有那么点喜欢我?”在沈渡的思想体系里,喜欢才会接吻,拥抱,上床,不喜欢是绝对不会对对方产生生理冲动,他知道江凉川并不是和他一样的人,江凉川能把感情和身体分开,可是他能够分的多清楚,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在慵懒温吞的午后,在满屋旖旎的傍晚,自己对他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

江凉川愣了一下,他竟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有没有对沈渡产生哪怕朦胧的感情,江凉川在结束了那段刻骨的爱恋之后,便对感情看的极其轻贱,太多人对他爱而不得,他有时候都在讥笑自己,八年的时光,困在一个男人的枷锁里,化作尘埃,等待施舍,最后在一片血腥和肮脏的呕吐物中惨淡收场。他曾经把那个男人当成生活的唯一信仰,到头来才发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变成很多人的信仰,只是他已经失去爱和被爱的能力和意愿了。

爱情之于他是不重要的,除了爱情以外的呢,同样不重要。

可是沈渡不一样了,在无边的暗夜里他似乎看到一丝微光,他慢慢的向光的方向走去,逃离背后的黑暗,但他走了两步就停下了,那束光会一直都在吗,它会不会在自己即将到达时再消失不见呢?自己努力追逐的脚步,最终会不会再一次变成无疾而终的笑话呢?

不如从未出现。

不如就视而不见。

“没有,沈总不要误会,只是昨天的情绪到了,而且你的脸贴近了看很好看,很有迷惑性,就只是这样。”江凉川打开的外壳再一次包裹住,他碎了的东西并不想被黏住,就那样散落一地吧,他懒得捡起来。

沈渡很失望,对这个回答失望,对江凉川失望,更对自己失望。

八岁的那年他也是这样用尽全力的做一个优秀的儿子,仿佛他乖巧温顺,懂事听话,妈妈就不会义无反顾的抛弃他,可是他发现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