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的餐桌旁来来往往的白人，讲着呱噪的英语，他们以前也会一起出国工作，那时候沈渡是恶魔资本家，江凉川是卑微小助理，现在他们是一对亡命鸳鸯。
沈渡桌上的手机亮了，他瞥一眼号码，跟江凉川说去接个电话，走到了确定他听不到的地方。
江凉川看出了那个号码，是万达。他以前帮沈渡接过几次他的电话，便有心的记住了。
沈渡回来坐下，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并没有换另外一间旅馆，现在这种角落里的居所才是最安全的。
傍晚，沈渡掏出手机回复了几个公司的邮件，听见浴室门口，江凉川走出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江凉川没穿上衣，腰间裹着一条旅馆分辨不出是否干净的浴巾，把他的上身腰腹和小腿衬得明晃晃的白。
身上的水渍像是没有擦干净，泛着一层水光，他比一年前瘦了很多，身段还是那么窄，肋骨处被肌肤包裹着，能看出明显的骨头纹理，有一丝纤秾合度的味道。
他走到小冰箱前拿出水，音调上调着问沈渡：“你喝水吗？”
沈渡说不喝，然后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江凉川，赤裸的上半身，遮遮掩掩的下半身，手捧着矿泉水，撅着嘴喝水的样子。
他放下水，随手拿起床头柜上两人白天采购的橙子，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的嚼着。
看着他的沈渡，眼神越发的炽热，江凉川头发尚未干的水，滴嗒嘀嗒的打在裸露肩膀上。
沈渡取过毛巾，帮他再次擦拭头发上的水，江凉川本就是故意不穿上衣，沈渡站在他身后，原本在头发上揉搓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搭上了肩背，绕到胸前。
不等沈渡做下一步，江凉川转身，轻轻的扯下了刚刚才穿上的浴巾。
嘴唇一张一合，不受控制的引诱着面前的人说：“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想着你坐在外面，觉得洗澡水都不自觉的变烫了。”
江凉川嵌在沈渡的怀抱里，不着寸缕，犹豫的问：“你很恨我是吗？”
他用了“恨”这个字，尽管他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背叛，但是他曾经用残忍的言语生吞活剥，凌迟过沈渡的心。
一年前的懦弱放弃，那每一字每一句摧心剖肝的言语，但他还是期望沈渡能够原谅他。
江凉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渡，又忍不住的期待，沈渡却没有说话。
他有些慌了，他紧紧圈住沈渡的脖子：“没关系，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不问你了。”
沈渡眼神凌利的看着他说：“为什么不问了？”
江凉川低头说：“你心里有道疤，刽子手是我。”
沈渡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是啊，就是你。”
他眼里雾气沉沉：“所以你来找我就只是忘不了我身体的味道，没关系，这几天你想怎么样都随你，一定让你尽兴好不好？”
沈渡手指发力，捏着他的下巴，下颌骨微痛，他想挣脱，沈渡却不让，他盯着江凉川的瞳孔说：“江凉川，你是不是没心肝？我做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来找你，你以为我是过来找你上床吗？”
江凉川手指轻勾，把沈渡带到床边。
前路渺茫，那就贪恋此刻欢愉吧。
窗外泛起鱼肚白。
两天的耳鬓厮磨，沈渡越来越确定，江凉川是爱他的，一直都是。
现在是时候静下心来梳理过往。
沈渡问他：“不是说以后不想再有交集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还要回家里去喂红烧肉，江凉川，别再扯开话题，你在逃避什么呢？”
江凉川瞳孔微张，心里思绪万千。
这一年以来，苦吗，他当然苦，但是即使这样，那天在沈渡的公寓楼下，他都没有出来见他。
可是就在前天下午，熙熙攘攘，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他仿佛迷了心智般的跟他走了，如果不说，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和凌远的那个视频，我被下了药，那天我们没有做到最后，只有你看到的那些，沈宴威胁我，如果我不放弃你，他会让整个沈家跟着你陪葬，我舍不得你为了我失去一切。”
“原本你也不喜欢男人，如果我走了，你也可以轻易的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结婚生子，你的人生会很完美，只不过少了一个我而已。”
“一切不过是回到了原点，只是我......”
江凉川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感，泪水自脸上滑落，滴在沈渡的手背上：“我从始至终没想过要离开你，没有想过背叛你，也没有哪一刻放弃过爱你。”
沈渡的心被刺的生疼，几百个日日夜夜，他疯狂的恨着江凉川，把他留在家里的衣服发狠的撕了再缝补，自虐的像一个疯子。之后他诅咒发誓要忘了这个人，但是没有用，他忘不了，到最后他已经能够接受自己做一个愚蠢至极的傻瓜。
真相揭露的一刻，没有人变得轻松，碎裂的过往，亟需填补。
沈渡再次翻身，将江凉川压实，打量着：“你以为你是上帝吗，安排着所有人的命运。”
江凉川止住了泪水，却依旧哽咽着：“我以为我的计划很完美。”
沈渡俯身亲下去：“每个人都要为说过的话负责，你今天说出来，就不可以再走了，不可以再离开我了。”
江凉川乖顺的点点头，跌入了想念已久的怀抱里。
“我们现在像不像在私奔，那种老电视剧的情节，外面都是抓我们的黑帮，我们每天都逃啊逃啊，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每天出门要带着口罩，不能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消费，只能用现金，不能使用手机，不能去人多的公众场合，不能买房子买车，想想就觉得好刺激。”江凉川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闪烁，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畅快。
江凉川极少这样放松，年少时候，因为贫穷和对自己性向的自卑，他宁愿做边缘人。
初遇沈宴的那几年，也许是他成年后度过的极少的明亮灿烂的时光，之后再被背叛，伤害，他的人生如果是个调色盘，那么主色调应该是灰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