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天色近黄昏。
“我睡着了?”归蝶没意识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急忙起身,可因为动作太猛烈,反而撞在了挡物上,看向左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公园的椅子上。
左手边,柳生霜月安安静静的坐着,手里翻阅着书本,听到了动静后,她啪的一下合上书本。
“醒了?”
“我睡了多久?”归蝶急忙问。
“大概,五个小时?”柳生霜月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六点整。”
足足五个小时?
我居然会安然无事?
即便这里人流量很大,那群人也不该有放过我的理由啊。
少女径自错愕着。
“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柳生霜月双手平整的放在膝盖上,坐姿端庄,但语气毫不留情:“你之所以能手脚健全的躺在这里,是因为我守着你一下午的时间。”
“啊……谢,谢谢。”归蝶被对方的强硬气势压住,下意识道了声谢意。
“不客气,但这种麻烦事,我下次也不会再帮忙了。”柳生霜月的态度并不好。
她想要的是尽可能平静的生活,因此任何外来人介入她的生活,都不会被欢迎。
神宫寺咲都是如此,被她拒之门外,更别说这名完全陌生却和兄长交谈甚笃的自来熟高中女生。
她本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也注意到归蝶脸上流露出的苦涩和近乎自虐的嘲笑。
先前她睡着了,也仍然在梦里呓语着,时不时会颤抖一下,如同做了什么噩梦。
在梦中都如此,现实里遭遇的困难只会更多。
柳生霜月咽下了其他的话语,严苛的语气松动了一些:“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餐馆。”
“不,不用了。”
“我已经耽误了一下午时间,也不在乎多一会儿,我答应兄长回来前照顾好你,你想让我食言吗?”
“兄长……”
归蝶想起了睡着前的青年,她依稀记得自己是靠在对方肩膀上入睡的……太不懂礼数了。
她下意识红了脸,问:“他在哪里?”
柳生霜月见她流露出的神情,握着书本的手背浮起青筋。
“不知道。”她淡淡道:“天黑前会回来,兄长向来守约。”
归蝶微微出神,她睡了一觉,即便睡的不太踏实,也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放松。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身边睡着,仅仅是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就有种说不出放松和安心。
“说起来。”柳生霜月眯起眼睛:“你似乎有些事该对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和兄长认识的?”
她有必要仔细排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作为妹妹。
少女却没回答,她静了一会儿,像是没听见。
“……装聋作哑么?”
“并不是。”她苦笑着说:“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我和他并不熟悉,仅仅只见了两面。”
“两面?”柳生霜月挑眉:“那还真是有意思,仅仅一面之缘,足以让兄长腾出一个下午去处理你的事?”
“处理我的事?”归蝶静了好几秒,她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钟表,好几秒后才开始转动,声音也像是生了锈似的:“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呢?”柳生霜月打破了大家闺秀的坐姿,微微前倾身体,双手压住膝盖,视线低垂:“和你碰面后,他便独自离开了,如果不是处理你的事,还有别的可能?兄长没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除你之外。”
听得出,她对此很不高兴。
可听完这些话后的归蝶陷入了错愕,手指在颤抖,几次用力的攥紧又松开。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通独白,会将另一人推向地狱。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这么安全,肯定是有谁顶替了她承担的位置,和邪神信徒周旋。
这只是为了让她可以闭上眼睛好好午睡一次。
她慌乱的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去……”
邪神狂信徒组织多可怕,她太清楚了,她可以不断回档,可他未必可以,若是他死了,那该怎么办?
可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想到了太多,失态了,也失控了。
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柳生霜月,生怕下一刻就要直面对方的责骂。
归蝶的慌张也让柳生霜月看的清清楚楚,她蹙起柳叶细眉,开始尝试某些不好的联想,或许她隐瞒的事比猜想的还要严重和棘手?
“你……”
“对……”
她们一前一后正欲开口,却不约而同的犹豫了,犹豫导致话语没有说完。
这时也有谁出现在十步外,一开口便是调侃:“哇,这个白学构图……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两个女孩同时回过头,白维正背对着夕阳走来,一**日和川流的人群却构成了孤独的背景。
归来的青年伤痕累累,临时换上身新衣,左手绑着绷带,但绑的手艺不是很好,露出半截焦痕的手指。
“天黑前回来。”白维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分,不早不晚。”
“哥!”柳生霜月冲上前,细细检查着他的伤口,见到严重烧伤的痕迹,立刻红了眼,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神宫寺:“你就是这样负责的?”
神宫寺咲挨了骂也没还口,低头鞠躬:“对不起,我力有未逮。”
艹……这是亲妈见到儿子受伤第一反应骂儿媳妇的家庭悲喜剧?
白维拍了一下柳生霜月的额头:“别闹,她帮了不少忙,至少也说声谢谢吧。”
柳生霜月不情不愿的开口说出一个字:“谢……”然后她打量了一眼神宫寺,不满之意再度外溢:“谢个锤子!你全身上下一道伤口都没有,容光焕发和去做了皮肤护养似的,肯定是哥护着你了!”
神宫寺咲欲言又止,说是说不清了,但唯独这件事得分清楚。
于是她双手一抱胸,扭头一哼:“我才不要他护着!”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味?
还傲上了?
柳生霜月突然间有些迷茫,这股只有我一个人不太行的氛围是怎么一回事?
白维揉着眉心,这都乱成三国了。
也罢。
他丢下旁边两喋喋不休的姑娘,走向归蝶,少女站在原地,紧张的抓着衣袖,像是等待着被审判的罪人。
“已经处理掉了。”他说。
她猛地抬起面容,瞳孔在收缩,然后放大,呼吸停滞。
白维继续说:“你安全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栽倒。
白维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的靠过来,抓着白维袖子,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藏着细微的表情。
“真的?”
声音细弱蚊蝇,祈求似的问询。
她是在害怕,害怕这份解脱,就像是天上飘零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只一秒便消融。
“真的。”白维抬高视线,看着远方渐沉的日暮:“我活着回来了,还需要其他证明吗?”
“谢谢……”她咬着牙,颤抖着声音:“谢谢你,活着回来了。”
“不客气,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是这样吗?”少女轻声问。
“是,你死了一百次,我对此视若无睹。”
“您真是个残酷的人啊。”归蝶幽幽的问:“我能再厚颜无耻的请求一件事吗?”
“说出来我考虑下。”
“我还想再尝一次松鼠鳜鱼……能去蹭顿饭吗?”
“好啊。”白维答应的很轻快。
少女破涕为笑。
“我也去!”神宫寺听到了菜名和蹭饭。
柳生霜月瞪眼:“不准来,你们都是坏女人!”
人声喧哗,热热闹闹,日暮下沉,六点二十的列车行驶上路,没有爆炸声。
吉日太平,岁月静好,一切纷争皆是大欢喜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