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维去了一趟便利店,所谓‘下面给你吃’只是一句戏言,并不算重要的戏言。
他是出来散散心,因为随时看到妹妹头顶的感叹号,总觉得对心脏不太好。
他还不知道柳生霜月观想到了什么,但猜测会和前尘记忆相关。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接触,反而会带来某些不安定的影响,所以……
好吧。
这些都是借口。
他只是想摆烂。
来到了便利店,买了两块炸鸡,一根烤肠,要了一片生菜,顺手拾掇一根混在球棍里的法棍,截断一截,让店员从中间锯开,加点酱汁,做成汉堡。
在店员震惊的视线中,他咬着新出炉的坚毅汉堡走出便利店,一口下去,嘎嘣脆。
“味道还行。”
然后便利店里的店员,盯着自己手边剩下的边角料陷入了沉思。
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硬?
十秒钟后,便利店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嘎嘣声,有谁永远的痛失了他的洁白门牙。
白维是咬着自制汉堡走到街口,正寻思下午要不要去神社撸免费的猫。
还欠着小鱼干呢不是?
大橘为重,但那手感是真的挺好。
他不自觉双手捏了捏,但没太控制好力度,咔的一声,手里的长达半米的法棍直接别捏成扁平状。
这一幕非常不巧的被一名路过的青年看见了。
“咕噜……”
听到了路人喉结滚动的声响。
白维立刻解释道:“你别看它表面上是个法棍,但它实际上或许是投降派的软柿子呢?”
路人跑了,跑的飞快。
白维继续闲逛,没吃午饭,加上心头压着点事,便一路吃吃喝喝。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有点眼熟的地方,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正在热火朝天的装修着,工人们走进走出,老房子旁侧的道路旁边放着几张凳子,凳子上铺着红色的布匹,透明的玻璃柜中摆放着颜色鲜艳的和菓子,上面挂着一个木牌,写着‘免费品尝’四个字。
有几名小孩子围在柜子旁边,山田头戴帽子,笑容满面的将和菓子递到孩子们的手上。
“给我也来个,这麻薯和团子不错啊。”
“那是,这团子味道可是老吉野家……”山田听着声音很耳熟:“白当家的!”
“你这称呼是改不回来了?别人一听还以为我是威虎山的座山雕呢。”白维摇头吐槽:“来一串三彩团子,再打包两串,带回家给我妹尝一尝。”
“好嘞!”山田哈哈大笑,白维越不客气,他越开心,恩人要点好处反而教人心安舒坦。
白维咬了口团子,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啊。”
“我打扫屋子的时候,找到了吉野家老爷子的笔记,按照他上面写着做的,花了点时间,效果还行。”山田唏嘘道:“不希望这种味道断绝啊。”
“还没装修好就开业么?”
“不是开业,是宣传,回头再开业,现在客人不过,暂时忙得过来。”山田将团子打包好的袋子递上。
两人聊着天,一旁工人忙上忙下,忽然间听到一阵嘈杂。
山田脸色一变,立刻摘下帽子走向嘈杂的源头,是群青痞混子。
白维咬了口三彩团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开始看热闹。
这群人并不是极道,而是极道的预备军,属于读书成绩不好,脑子也不好使的那类。
哪怕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番长,女番长,到了社会上也会从龙变成虫……嘴上吵闹着什么制霸关东制霸关西,做的也就是把几个升学率差劲的学校的小流氓青痞们聚集起来打一顿混斗。
目的呢?没有,打赢就可以吹逼,利益呢?当然也没有了。
此时鬼火少年的飞车党还在处刑阶段,这群整天打架斗殴抢劫同学的混子们不肯好好上学,不受到社会学校家庭多方面的待见,毕业出来后也很难找到工作,习惯暴力发泄,也不可能低下头好好找个厂,最后穷困潦倒,只能想办法去混社会,加入极道组织变成组织基层打手,属于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毫无前景。
这条街道属于老一批的商业街区,开发计划已经被搁置,房地产公司和极道都不会盯上这块,所以贪恋小钱财的青痞们会时不时来这儿游荡,找点麻烦,占点便宜。
但当第一人一巴掌抽在山田脸上,把他打的原地转圈变成蚊香眼后,事态性质就变了。
这不是占便宜,而是来报复。
一旁搬运的工人们看到这幕,有几人想要上前,但这群青少年手里又是自来水管又是铁锁链,看着颇为唬人,这个年纪打起架动起手不知轻重,很容易出人命,工人们只是收钱办事,当即有些犹豫,毕竟这些日子工钱没少给,和菓子也没少吃。
山田这几天劳累过度,否则他的身子骨不至于一巴掌就被抽的晕头转向。
挨了一巴掌后连续几次没爬起来,当即被青痞们嘲笑。
“这大叔,你不是肾虚了吧。”
“前几天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现在就蔫了吧唧的?”
“这才一巴掌呢,前几天的仇,我可要好好的跟你算一算!”
嘴上说着咬牙切齿的‘仇恨’,实际上也就是在这条街上勒索某个富家少爷时,被山田撞见,又因为他带着工人,被吓退了回去,觉得丢脸了。
白维问:“要帮忙?”
“不用,我跟他讲道理!”山田爬起来,拍了拍灰尘,走上去。
结果又是啪的一下,他又摔了回来,青痞们一阵哄笑。
白维翘着二郎腿:“某个西方圣人说过,当有人打了你的左脸的时候,你应该露出右脸。”
山田龇牙咧嘴的捂着腮帮子:“白当家的,我哪有圣人的能耐。”
白维继续说:“某个东方的圣人也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山田摸着脸说:“这话,很有道理。”
“那你知道别人是如何听他说道理的?”
“不知道。”
“简单。”白维托着腮帮:“当你手持青铜戟,单手驾驭四匹马力的青铜战车,身高两米,单手扛着几十斤重的行礼如履平地,勇于虎贲,力开城门,驭车挥戈,百夫莫当,能在战争乱世里到处乱跑且安然无恙,而且背后还有上百名同样猛男的学生随行时……别人即便有天大的不爽,也必须安安静静的跪坐下来,听你讲道理,那态度像极了委屈的小媳妇,不高兴,憋着。”
山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问:“这是哪位圣人?”
白维笑答:“孔丘仲尼。”
圣人曰:以直报怨。
圣人还曰:路上遇到不共戴天的仇人直接动手报仇不逼逼。
“所以你懂吗?”白维拍了拍山田的肩膀:“讲道理,还得自己的拳头够硬,可惜后世儒生大多忘记这位圣人操车挥戈冲锋陷阵的场景,只记得他说过的圣人道理了,这不是坚持,而是迂腐……孔夫子见到你挨了这两巴掌都会笑掉大牙啊。”
山田麻了,脸红了,比挨了两巴掌还红。
“要帮忙么?”白维又问。
“麻烦您了。”山田不再坚持讲道理,如果手里有刀,他该就直接月牙天冲了。
“诶,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白维缓缓起身,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此时已经是下午,学校公司都放着假,有些老旧的街道也早已有了外出采购的行人,町里的许多少年少女上学都会走过这儿,白维起身,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活了这么久,不需要装沧桑也很沧桑了,白维整理了一下衣袖,平平无奇的小百姓,顷刻间变成了极具谈吐兼具风雅的贵公子,帝王回忆起许多宫廷礼仪,但那些其实他都不太喜欢,唯独一种例外。
白维站直身体,直视着站没站样面部肌肉扭曲的青痞混子们,他将法棍交换到左手,如同握着一根文明棍,全身呈显著笔直的直线,侧身而立,倘若西装在身,每一根线条都会被拉成笔直,必然风度十足。
同时缓缓沉声吐出第一个单词:“manners!”
他往前一步,说出第二个单词:“maketh!”
停驻,矗立,念出最后一个单词:“man!”
白维对青痞们发问:“不知礼,无以立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