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结束】
字体悬浮在眼前,白维眼睛一闭一睁,忽然间斗转星移。
外面早已漆黑的天空此时变成了茜色,正是傍晚时分。
他躺在柳生宅的卧室内,正四仰八叉,电视机里传来搞笑艺人的对话,右上角显示着时间为……
“下午五点二十分,十一月十七号。”
白维读完日期后,霍然起身,眼瞳里的所有颓然一扫而空。
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连人生都能重来,读档重生罢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没时间浪费在纠结这种小事上,必须尽快,赶紧,立刻,找到霜月和神宫寺!
一想到太平间里冰凉的柳生霜月的遗容,白维的所有思绪都几乎冻结。
他委实不想在看到同样的光景了。
此时所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已经快要天黑。
他立刻换上鞋子冲出家门,奔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放缓脚步,这个时代还没有智能机,连移动电话也还停留在雏形,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联系到柳生霜月,也并不清楚她在哪里,甚至因为情绪不稳,他先前并未注意警视厅公布的任何信息,包括爆炸发生在什么时候,哪一条线路,哪一辆电车,他都没记住。
这可怎么找人?
白维站在门前,考虑过直接报警或者公共广播,但这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事态被宣扬出去,爆炸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变得更加暧昧。
至于直接去拆炸弹,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英雄?谁爱做谁做吧。
谁敢对自己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直接抬手打爆对方狗头,这句话只能用来自勉。
“先去银座商圈看看,只是购物应该不会走太远,说好了是晚上回来吃饭,应该是选择六点半左右的班次。”白维看了眼电车时刻表:“但这时候坐电车过去可能来不及。”
他抬手一招,一辆计程车停在跟前,年轻的司机微笑着问:“您好,请问去哪?”
“以你最快速度开去银座。”白维拍下五万円:“不用找了。”
司机听到这句话,表情微微一变,挺直了腰背,嘴角微微上扬。
“……那您请坐稳了。”
一辆车在茜色的坡道上拉出S形的尾灯残光。
……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稳。
“您真是个不错的客人,居然面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呕吐。”司机赞叹道。
“车技不错。”
“谢谢,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随时联系。”司机递上来名片:“我哪里都跑,又快又安全。”
白维接过名片,汽车内有车载式无线电,可以通过座机和公共电话亭拨号叫车。
名片上写着‘拓野’两字。
“下次再见,ciao~”车辆驶入街道,伴随着一阵逮虾户的幻听。
白维摇了摇头,收好了名片记住上面的电话号码,转身走入银座。
东京购物圈繁华异常,这里有很多的购物商城以及遍地开花的饭店,人流量极大。
这里的人流量很大,入口宽敞,留出一个体育场馆大小的空间,三面开门。
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要在这里精准的找到两个人,几乎不可能。
哪怕是在电车站入口堵着,也不可能从数百的人流量里精准的定位到两个人。
虽然霜月头顶有感叹号,但今天的感叹号已经用过了。
还不清楚神宫寺的感叹号有没有刷新出来。
想找到对方并不现实,但不妨逆位思考。
让对方找到我!
这意味着我得尽可能保持醒目的状态……得让路过的人都尽可能的注意到我!
那咱直接脱裤子?
这肯定能拉满关注度。
但我是个粗人,万一给瀛洲男性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白维站在电车站的入口苦思冥想,然后视线一扫,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名打扮的不合主流的青年染着怪异颜色的头发,突出一个摇滚风,造型和九十年代日韩男团接近。
手里拿着乐器,正在演奏什么,似乎是在为商家和专辑做广告,颇为卖力。
但歌曲风格和瀛洲家乡の小曲大相径庭,在很多人听来就是用嗓子干嚎,周边也就少数人在围观。
“原来还可以这样。”
乐队演出的位置其实很好,进门的人一眼便能看到舞台上的乐队。
白维走向乐队舞台,此时他们刚刚唱完正在中场休息,一群摇滚青年头发仿佛村口王师傅烫出来的五颜六色。
“你好。”
“哟,这位小哥,是需要签名吗?”
“你说对了一半,我要的不仅是签名,而且是你那把签名吉他。”
“嗯?”主唱一愣,旋即热情的问:“你也会吉他?我还以为这种乐器现在没多少人知道,这才从欧罗巴那边传过来没多久,你也会用?”
“略会。”白维以前兼职过吟游诗人,和某位乌贼神选一样,他做导师的最初是靠抄音乐获得启动资金,因为音乐是少数贵族有钱人才能欣赏的艺术。
“居然能遇到同好,借给你用也可以。”主唱打扮的非主流,但人意外的好说话:“你要是不怯场,敢唱的话,这儿舞台也可以借给你用,反正平日也没多少乐团来表演。”
“好,那就借用一下。”白维走上舞台,看了眼时间,提起了吉他,在乐团其他人和观众诧异的视线中,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舞台中央,拨了拨弦。
不太娴熟,但音准不错。
简单拨弄了几次吉他弦,动作开始熟练,找回了三分手感,他也不再耽搁,开始拨起音乐,同时开口清唱。
热闹的电车口响起了清澈而哀伤的歌声。
“梦ならばどれほどよかったでしょう……”
没有前奏的乐曲,伴随着呼吸间的旋律,如同漂浮着柠檬的酸涩气息,冲入耳畔,卷入脑海。
伴随着青年的独自拨弦清唱,喧哗的人声似乎都静默了几分。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向中央的舞台上。
在背景灯的照耀下,青年肩头披着灯光,浑身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仿佛从绝望和失去中呐喊着什么,但这歌并非是矫揉造作的哭喊,而是娓娓道来的诉说,节奏抓耳,令人徜徉在声乐中,就像是直面着拂面而来的夜风,空气里是酸涩的柠檬味。
人群停下脚步,观众沉沦,连乐队也从错愕惊讶变成惊叹。
“这歌……挺有味道的。”
为什么选这首Lemon,自然是因为情绪到了,自然而然便唱了出来。
痛失过一次才能理解那种痛处,才能唱出其他人都无法拥有的感受。
白维或许也是在发泄吧,发泄先前压抑的情绪,宣泄内心那股郁结的癫狂。
……
“买了这么多东西,好累,帮我提一下啊。”
“你自己保持不好平衡。”
“我胸大,重心跟你不一样。”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今晚就给你做切割手术!”
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日常斗着嘴,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她们顺着人流,正来到电车站入口,忽然间觉得人声好像静默了许多,不再那么嘈杂。
宽敞的厅内,飘来悠扬的清唱。
“有人在唱歌。”神宫寺奇怪:“不过之前也有,为什么这次变得这么安静?”
柳生霜月本对歌曲不感兴趣,只是提着头提着包,但乐曲声声入耳的飘来,令她心头一颤。
“言えずに隐してた昏い過去も……”
歌声如刺,轻而易举的刺入心间,哀伤的歌曲,熟悉的声音。
她几乎下意识的回想起父母逝去的艰难时光。
女孩抬起眸子,然后瞳孔收缩。
“……哥?”
……
白维独自在台上清唱,拨动的吉他弦偶有错漏,却不影响他的情感释放。
前奏走过,声音突然一变,歌曲走向高昂。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倾听聆听的观众们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内心此起彼伏。
一首酸涩的柠檬味曲子,到了这里却唱出了苦尽甘来的意味。
苦涩尽头,总会有甘甜和清香。
等到巨大的痛苦和哀伤释放后,总会阳光穿过乌云,那便是一束微光。
……
柳生霜月捂住嘴唇,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首歌根本就是写给她的。
走过孤单,走过绝望,忍耐痛苦,等待阳光。
舞台上自弹清唱的人,就是照亮她晦暗人生的光。
在异国他乡的时间,她是那么的迷茫和无助,如果没有亲人的陪伴,她一早便支撑不住了。
她轻咬着牙齿,鼻子微微酸涩。
凝视着他,瞳孔闪烁着,升起雾气。
哥总是这样,所以我才变得越发不可救药吧。
……
“这首歌……”
神宫寺咲起初没有用心去听,她对音乐谈不上喜好和厌恶,如果真的有这方面天赋,或许就不会去做剑巫了。
然而哪怕是她,也仅仅在几次抓耳的旋律后便被吸引住。
不仅是因为台上青年,更是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忆,在梦里无法忘却的那些回忆。
不知不觉,她的指尖已经用力的握紧。
“(自分が思うより 恋をしていたあなたに)我深深地恋慕着你 甚至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あれから思うように息ができない)自此每当想起你 都如同窒息般痛苦
(あんなに側にいたのにまるで嘘みたい)你曾亲密伴我身旁如今却如烟云般消散
(とても忘れられないそれだけが確か)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永远都不会将你遗忘”
每一句歌词,每一句话都让她止不住的想起前尘的追忆,想起总是微笑着仿佛所有困难都压不倒他的青年。
‘笨狐狸……’
神宫寺按住心口,心间一阵阵疼痛,她不想听下去了,但又想要听下去。
……如果你正在什么地方,终日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就请你将我的一切全部遗忘吧
……这是我内心唯一的祈愿。
……虽然我永远不会选择遗忘。
……因为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
窒息感渐渐散去,她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松开紧握着衣领的手,呼吸也渐渐放缓。
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该如何和前尘的记忆和解,不用选择遗忘,但要学会释怀。
神宫寺咲抹了抹眼角,看向舞台上的青年,眸子莹莹生辉:“真是一首好歌啊。”
“是啊,是一首好曲子。”柳生霜月轻轻的说:“哥写给我的。”
神宫寺:“……”
……
曲终,观众们掌声响起。
白维释放了积压的情绪,也注意到了驻足的人群里的两名姑娘。
和预想的一样有效,他如释重负的轻松下来,正想用麦克风说些什么。
突然,一股强烈的轰鸣声从袭来,掩盖住了听众们的掌声,震动剧烈,很多人误以为是地震了急忙卧倒。
数公里之外,炎热的气浪冲上天空。
白维眺望远方,微微失神。
炸弹还是爆炸了。
但,那又如何?
他看向慌乱人群里的妹妹……只要她们平安,万事安好。
正要起身,眼前突然浮现出紫色的文字。
【开始回档】
“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