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鲜回国，如同三个星期前来朝鲜前线一样，唐华的汽车就是在大白天走公路慢慢开。
除了司机手边的对讲机要时刻开机、定在公共通话频道以备随时收听空袭预警，其他和在国内几乎一样。然而一路回国，除了在平壤住那一宿听到了空袭警报，其余时候都安然无事。
公路被工程兵部队修缮得很好，其实公路两边有时候还能看见巨大的弹坑，有的是2000磅炸弹炸出来的，有的甚至是高脚柜级别的炸弹炸出来的，这些弹坑大多是去年诞生的，现在坑里有积水，坑沿长了青草，工程兵部队只管填补落在公路上的炸弹产生的大坑，路边、又不是农田的弹坑，暂时就没空管了。
8月和9月朝鲜前线的差不多全是连级攻防战斗，九里争夺战是唯一的一次联合国军投入团级部队、我军投入师级部队的大战斗。在东线，战斗一般是由冷枪冷炮挑起，要么是联合国军无法人手冷枪冷炮，纠集上百门大炮一言不合就开轰，火力准备3天之后，一个连或两个连的南朝鲜军撅屁股爬山，与志愿军或朝鲜人民军打得不可开交。如果是志愿军先发动进攻，一般是因为联合国军的山头对我方新设的炮兵阵地、补给线支线产生了威胁。志愿军同样也是火力准备之后连级部队潜伏夜袭。
东线也是联合国军空军唯一保持试探性袭扰的战线。这里主打的是朝鲜人民军，志愿军高炮部队部署在这里的防空导弹密度不够高。东线高峻的山地影响雷达和防空导弹射界也是重要原因。曾发生过美军在地面侦查探知我军防空导弹大致位置后，攻击机低空掠山突入，由于雷达受大山遮挡产生盲区，美军的攻击机竟然得手了，炸毁防空导弹系统的搜索雷达车，导致整个防空导弹单元失去作用，剩下的4辆车只能后撤等新雷达车补上来。
从这次空袭之后，东线山地的志愿军防空导弹系统又向后移动了5公里以确保安全。
……
“金将军，您好。”
唐华和李强一先一后，和金日成握手。在握手之前，唐华胸前已多了一块闪闪发亮的勋章 。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为褒扬中国科学家唐华在抗美战争中的巨大贡献和无私精神，决定授予唐华朝鲜人民军银质军功奖章 。”
为什么唐华归国时在平壤要住一天，就是在这等着发奖章 的。
银质的朝鲜勋章 正面是朝鲜的五角星国旗背景、一个穿大衣扛着步枪的战士；背面是四个朝鲜语的字，没有翻译在旁边唐华也不知道是哪四个字。
还行，这勋章 挺好看的。
就是别挂得太多……现在自己已经收了4枚苏联勋章 了。
这应该不是唐华拿的最后一个朝鲜勋章 。按惯例，抗美援朝结束之后，参战的志愿军指战员是批量发奖章 的。几十万枚勋章 按照等级，授予兵团、正军级干部一级国旗勋章 副军干部一级自由独立勋章 师级干部二级国旗勋章 团级干部二级自由勋章 营级干部三级国旗勋章 连排级干部一级战士荣誉勋章 、二级战士荣誉勋章 ……
唐华觉得自己战争结束后大概率也会弄到一枚，就是不知道是一级还是二级，是国旗勋章 还是独立自由勋章 ……
“你用高科技的导弹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美国空军，让美国飞机再也不能在朝鲜上空肆意杀害我们的人民。你为战争做出了卓越贡献，朝鲜人民感谢你。”金日成笑容可掬，讲的一口标准东北普通话。
“中朝人民血肉相连，两国用鲜血凝结成的友谊万古长存。齐心协力共同抗击美国侵略者，是我们两国每一个人天然的使命与职责。”唐华也微笑着用标准套话回金日成。
……
“唐华同志，你也经常去苏联，既协助苏联研制武器，也代表中国与苏联进行工业和武器谈判，而且也见过斯大林，不知道斯大林主席对于朝鲜战争的前景有何见解，苏联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给予支持？”
勋章 颁发仪式结束，金日成请唐华、李强到一个小会厅，两人各自在沙发坐下，聊一些金日成想知道的事情。
“斯大林同志以及苏联对朝鲜战争的态度、支持朝鲜继续战争的援助计划，我想苏联大使和顾问团团长对金将军不会有保留。”唐华保持微笑答道，“至于苏联的支持的力度，从我们几次派遣代表团去莫斯科会谈的情况看，苏联应该会继续支持中朝两国在朝鲜的战争，但限于苏联本国现在的情况以及美苏对抗的现状，苏联对我们和你们的支持恐怕难以达到全方位百分之百的支持，而是有限度的。”
“我们进行了两年多的战争，两年前仁川失败后，人民军一点一点地重整队伍，积攒兵员和指挥员，到现在为止，朝鲜人民军已经恢复并且比1950年的时候更强大，一共有5个军16个师，在前线与南朝鲜傀儡军的战斗中表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但到现在这个规模，朝鲜的财政支持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承受起战争所必须的资金了，即使是贷款也承受不起，因为将来很难偿还。”
金日成说到这里，又问了唐华一句：
“苏联同志除了第一批的武器装备弹药是完全无偿援助外，从1951年开始，新援助的武器和弹药都要我们付钱，虽然是一部分货款而已，但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中国的同志也遇到了这种问题吗？”
唐华：……
这可不该我来回答吧。老金你还是直接问总理吧。总理要是想告诉你，那就会告诉你。
见唐华只是在那里笑笑，但是不说话，金日成知道唐华应该是不会说的了。
作为军政双修的统帅，金日看唐华的微笑就能猜到，唐华绝对知道他问的这个事情，只是不方便告诉他。
“金将军，抗美援朝是我们主席最近几十年的革命生涯所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唐华把话题扯开，“1950年9月到10月，我们对是否派遣志愿军抗美援朝进行过很多次讨论和辩论。对于抗美援朝可能遇到的困难、可能遇到的对手，我们每一项细节都进行过详细的讨论和计算。”
金日成：“625战争是否真的要打、进攻釜山的时候是否下决心打到底，在战争爆发前，这些问题我们也做了讨论。”
“朝鲜的战争持续下去，苏联在欧洲所面临的美国威胁就会有相当程度的降低，苏联驻东欧集群所承受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这句话是唐华用俄语说出来的。唐华知道金日成在苏联呆了很长时间，早就会俄语了。
这句话后面的意思金日成肯定能听懂。其实光是突然切换俄语这个姿态，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金日成听了唐华说的，沉默了一会儿。
“将南朝鲜彻底消灭，解放整个朝鲜半岛，苏联在远东所面临的威胁会更小，这样他就可以从远东抽调更多的部队和装备去欧洲参与双方的对峙行动。”金日成说。
话说到这里，唐华只好暗搓搓地转移话题了。
没错是这样，如果中朝联军把美军彻底赶出朝鲜半岛，那么朝鲜会成为最大赢家。
就像美国撤军后的越南一样。
但是，彻底将联合国军赶出朝鲜，将李承晚政权灭了或者至少打成流亡海外的流亡政府，以现在的中国和朝鲜美国的对比、以志愿军与联合国军的实力对比，志愿军能做到吗？
肯定做不到，志愿军全上也办不到，再加上人民军也办不成。
就算……就算中国和朝鲜用上200%的功力，真的即将把联合国军赶下海了……
那蘑菇云就有可能落下。虽然砸的估计还是朝鲜境内目标，可志愿军现在在朝鲜啊。
……
“老金话里的意思，他现在还有点想统一朝鲜半岛。”唐华说。
“苏联在支持他，但不是无限度的支持，这可能是金将军纠结的地方。”李强说，“我在平壤还听到小道消息，苏联的军事顾问团据说在金日成面前会现场分成两派互相辩论，一边的顾问说朝鲜半岛还是要继续进攻，人民军和志愿军合力再打几个大战役，让战局一点一点地扭转最后把联合国军打崩；另一派表示要稳固住战线，和美国人做长期的一边战斗一边谈判。”
唐华：“这两派苏联顾问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金将军无论采纳哪一方的意见，都正好符合苏联在亚洲、在朝鲜半岛的战略目的。对了，李强，这回国庆节你是确定能回北京了吧？该上天安门看阅兵了吧？”
“我啊，国庆节这种活动无所谓的，能去看看也好。”李强笑了，“不过是该回总参做汇报了。金将军想统一朝鲜半岛也是合乎常情，但外部形势如此，美苏对抗的大背景下，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要尊重客观事实。至少现在美国是不会放弃南朝鲜的。”
两人四辆吉普从朝鲜回国，抵达安东之后唐华就和李强分开。李强先坐火车去吉林蛟河的50中心，最后巡视一次无线电侦听网络的工作情况，然后返回北京。
唐华也还有那么几天的时间，刚好从安东去本溪视察本溪钢铁厂的苏援建设工程，然后回到沈阳、返回北京。
……
莫斯科。
“中国志愿军在7月上旬打出了一个中央突破和大纵深战役，把美军逐出了杨州，保护了他们的核心山地工事不受美军重炮的攻击。但未能把美军赶出汉城。但是就汉江平原的地形来说，占领汉城没有明显的军事意义，可能还是一个包袱。”
苏联总参谋长什捷缅科在向斯大林报告朝鲜最近的动态。
“军事意义有时候得让位给政治意义。”斯大林不紧不慢举起烟斗划火柴点烟丝，“不过，让美国军队在汉江北岸保留一个桥头堡也是好的，这样志愿军和美军就不会彻底脱离接触。”
“从7月中旬到9月上旬，美军并没有特别强的欲望恢复他们半年前的防御线，志愿军也并不打算攻占汉城或强度汉江给第8集团军的西线部队来一个大迂回包围。或许他们是在等待新的秘密武器吧。他们的t-54坦克师一直在满洲训练，因为这种坦克的部队训练周期很长，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坦克师还不会进入朝鲜。”什捷缅科说。
“这不取决于中国是在用t-34还是t-54。”斯大林说，“而是他们轮换进入朝鲜作战的原则。既然如此，我认为中国同志也想把朝鲜的战争一直持续下去，至少短期内他们并不认为可以停战。这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