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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雨天 哄我呢?

小时候他们也闹过别扭, 具体是些什么原因,黎簌忘了。

那时候她家里人太多,总没有个安静时候。爸爸妈妈姥爷, 有时候还有爸爸的朋友和姥爷的朋友过来。

不能出去玩时, 黎簌总在靳睿家里。

陈羽煮一壶冰糖橘皮水,满室柑甜清香,两个小朋友有了不愉快, 谁也不理谁, 各自坐在沙发一头玩着手里的玩具。

偶尔偷瞄对方,也要在对方发现之前撇开视线。

陈羽切了水果, 从厨房出来, 站在茶几面前,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小萝卜丁, 佯做为难:“又是谁惹谁生气啦?要不这样,你们两个‘一刀两断’吧,以后再也不要理对方啦,就不用生气了。”

那时候有个幼稚的闹别扭方法――

要把两只手指尖相对, 手心朝向自己,手背冲着外面,像两扇门一样举起来。对方用手做刀, 把这扇“门”切开,就算是一刀两断了, 谁也甭理谁。

小靳睿抿着唇,小黎簌也不开心。

两个孩子受不了激将,干脆一个举起手,一个要去切。但到了关键时刻,都不约而同地躲开了, 没有真正地“一刀两断”。

互相望望,又笑成一团。

陈羽适时插话:“吃苹果吧,切好了的,不快点吃会变成棕色哦。”

她是很可爱的家长,把苹果削皮,横着切开,告诉他们,苹果里住着星星。

两个孩子哪还有空记得那点小别扭,头挨头,凑在一起惊呼,“哇,真的有星星啊!”

他们之间的和好,从来没有过太久的僵持。

最多十分钟,又能重新融洽起来。

所以靳睿问她,“黎簌,考虑考虑跟我和好么”的时候,黎簌已经在心里原谅他了。

班级里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时间还早,进来的要么在补作业,要么在补觉,没人留意黎簌这边堆了满桌吃的。

五排娃哈哈钙奶上面都插着吸管,好像她这儿是开小卖部的。

黎簌心大,计较时是真计较,计较完就算了。

这事儿翻篇,以后再不提了。

但她脸皮儿薄,也有那么一点要面子。

原谅了没好意思直说,依然绷着脸,本来想强硬地答他一句“那行,我考虑考虑吧”。

可惜这个逼没装成。

她太饿了,隆庆祥家的干肠馅包子和杨记家的豆腐脑香味扑鼻,她那句话没等理直气壮说出来,肚子先叫了一声,“呼噜。”

靳睿笑了:“饿成这样?行,原不原谅的再说,先吃。”

黎簌恼羞成怒,去打他,但靳睿轻轻托住她胳膊:“再不吃凉了。”

“谁说我要吃了。”

“那给赵兴旺和楚一涵留着。”

“靳睿!你还道不道歉了?”

“,道歉道歉,您请吃?”

隆庆祥家包子是好吃,杨记家的豆腐脑也确实好喝,楚一涵和赵兴旺来了之后,也凑过来蹭吃蹭喝,甚至有班里其他同学,闻着味过来,分走了一些泡芙。

闹腾一早晨,黎簌肚子填饱,气也顺了。

就是娃哈哈太多,五排,加起来20瓶。这人居然能都给她戳上吸管,不喝都不行。

最开始黎簌还能捧着一排连着喝。

过了两节课,她感觉自己喝得去厕所都频繁了,越来越喝不下去。

课间操厕所人多,黎簌回来,上课铃也响了,她往回跑。

靠过道的座位坐着靳睿,没看见她回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黎簌没等他起身,就想着急坐回去,187的个头真不是白长的,腿太长,她和他腿绊在一起,一下跨坐在靳睿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青草香入鼻。

靳睿可能想说什么,突然偏头,咳嗽起来。

黎簌瞬间起身,纳闷一句:“感冒还没好么?”

靳睿偏着头,没看她,咳着摆了摆手。

坐回自己座位时,她忽然想起靳睿腰上还有伤:“你那个伤,还好吧?”

咳完,靳睿心不在焉似的答了一句:“问题不大。”

课桌上还摆着娃哈哈,黎簌转转眼睛,正好把这个送出去。

她没说自己喝不下,装得挺关心的:“这个你喝吧,补补,ad钙奶么,伤口好得快。”

“别。”

靳睿放下笔,看向她,眼睛里噙着淡淡调侃:“不说买一排我一个都不许喝全得给你么,不然不原谅我。”

“你会不会数数,我说的是一排,你这明明是五排!你给我一天喝20瓶奶我看看?!”

“上课了!谁再说话给我出去站着!”

讲台上一声怒吼,黎簌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翻开试卷。

成绩出来之后,闹心的不止是学生,老师们也很闹心。

脾气好的老高和英语老师都在课上发了火,说他们没认真听课。

“这些题都反复讲反复讲,还有人错,谁错了给我站起来!”

“这古诗考了八百遍了,谁还扣分了?给我站起来!”

“这句话天天讲天天讲,嘴皮子我都磨破了还有人翻译错,站起来!”

......

被这样轰炸了一天,暮色沉沉时,学生们终于迎来了十一小长假。

黎建国早给黎簌发了信息,叫她约朋友们去家里吃饭,给他们贴贴秋膘。

黎簌他们三个便蹭着靳睿的月包出租车,一起回去。

黎簌脚好了,下车后和楚一涵他们蹦蹦哒哒地进了楼道,走在前面。靳睿处理着朋友发过来的信息,跟在他们身后,边上楼边看曹杰发来的报表。

走到六楼,黎建国早就敞开了家门,室内飘散出来不知道炖了什么的香气。

楚一涵和赵兴旺在门口和黎姥爷问好。

赵兴旺转头,看了一眼走过到黎簌家门口没打算停留的靳睿,纳闷:“睿总,干啥去啊,一起吃饭啊,你不来么?”

黎簌也停下,扭头去看他。

她想得简单,觉得他们属于一个小团体,就像赵兴旺和楚一涵整天和她凑在一块儿一样。

靳睿现在又和她没什么矛盾了,肯定也是要和他们一起的。

他为什么不来?

应该来的呀,自己回家多没意思!

靳睿把注意力从报表里分散出来,抬头,就看见三个人都站定在黎簌家门口,巴巴看着他。

正是晚饭时间,各家各户传来炒菜切菜的声音。

其他楼层的公共过廊上有人凑在一起聊天,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八卦。

这种老式的、毫无隐私的嘈杂热闹,靳睿从小就熟悉。

他回来,却并不想要融入进去。

他太想念陈羽,想念他的母亲生活在这座北方贫瘠的小城时,那张温柔明艳的笑颜。

家属楼里循规蹈矩经年不改的热闹,令他忿戾。

可是眼下,一扇“热闹”冲他敞开门。

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他不去,就背叛了组织。

尤其黎簌,已经拎着双男士拖鞋放在门口。

她似乎一脸笃定地认为,他就应该和他们一起。

靳睿收了手机,靠在过廊栏杆上:“不敢来啊。”

他冲着黎簌扬了扬下颌,“还没说原谅我呢。”

黎建国在厨房里探头出来:“孩子们,准备开饭啦,别傻站着,都进来帮姥爷端端东西!”

赵兴旺和楚一涵马上换了鞋进去,帮忙端菜盛饭。

黎簌也是在这个空档,过去拉了靳睿的胳膊往里走,小声威胁:“少装蒜,我原没原谅你你心里没数啊?快点进来干活,别想让我伺候你......”

黎建国切了头天做好的水晶猪手,炒米饭里放了香肠,他还做了溜肉段和拿手的孜然肉片,以及,热乎乎的丸子汤。

赵兴旺咽咽口水:“哇塞,全是肉啊。”

老人家乐乐呵呵地说:“对啊,就全是肉!学习累脑子,不吃肉怎么能补得回来,再说你们都长身体,多吃点,长个大高个儿。”

黎簌看了靳睿一眼,他端拿了筷子从厨房走出来。

客厅墙壁上有一层柜子,正经过厨房门上方,门框开得低,他低了低头,才没磕到。

小姑娘撇嘴:“靳睿肯定是不用长了。”

席间热闹,黎簌热络地给大家介绍炒米饭里的新鲜食材,说是妈妈寄回来的藜麦,和她一个姓。

“哈哈阿姨好可爱啊!”

“对吧,我也觉得我妈超级可爱。”

某个瞬间,黎建国不安地看了靳睿一眼。

黎簌他们边吃边闹,吃饭磨磨蹭蹭,还坐在饭桌上看综艺,被逗得哈哈大笑。

黎建国没让靳睿回去,把他留下聊天。

老人很担心地问,听说你现在自己赚钱,家里那边,一点钱都不给了吗?

“给。”

黎建国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身旁的少年开口:“但我用不着,都在卡里扔着,没动过。”

老人愣了一会儿,拍了拍靳睿的肩膀,叹息着说起往昔。

说他们小时候穷得根本没有学可以上,饭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要怕打仗怕饥荒,夏天被虱虫咬得体无完肤,冬天被冻得满身生疮。

几岁的孩子就要出去想办法赚钱,到了十几岁更是要扛起整个家庭,那都是逼出来。

“现在的孩子们啊,吃得饱穿得暖,和那时候比呀实在是无忧无虑得很。楼里住着的大小伙子,二十多岁了,工作都没有,还在家里吃香喝辣说什么备考公务员呢。”

顿了顿,老人眼里有不忍,“小睿,这么早就要独立,你也辛苦了。有什么困难,就和姥爷说啊,千万别自己挺着,知道么?”

靳睿点头:“好。”

面对老人的担忧,他稍微解释了一句,“没那么辛苦。”

最难捱的十年,过去了。

那时候他需要兼顾学校和陈羽的病情,需要兼顾成绩和赚钱,还要防着靳华洋和他那位曾经的“小姑”过来闹,确实身心俱疲。

可他煎熬的时候其实并不太难过,毕竟陈羽就躺在病床上,有时候对他笑一笑,叫他,小睿啊。

总会是他的动力。

“做买卖哪有容易的,你自己赚钱的营生可还顺利?”

陈羽恨靳华洋,他就不会用靳家一分钱。

早已经自立的靳睿,眉眼间是藏有傲气的,却也不张扬,只点头说顺利。

这边话题沉重,另一边坐在餐桌上的三个学渣渣看完综艺,正凑在一起商量假期去哪玩。

早在靳睿没回来时,9月1日刚开学那天三个人就已经把假期安排好了,要去泠城新开的游乐园。

刚才一商量,觉得干脆明天就去。先玩几天,临开学再补作业。

楚一涵问黎簌:“靳睿去么?”

“他当然去啦,不然他在家干什么......”

黎簌忽然停顿一瞬。

他家里可以玩的东西可太多了。好像,靳睿在家不会没意思?

于是她也变得不太确定,扭头过去看和姥爷坐在沙发上的靳睿。

人造皮沙发用了很多年,皮面早就开裂,又舍不得扔,上面铺了一层棕色的沙发罩继续在用。

人多,屋子里温度还行,靳睿脱了校服外套,帽衫里穿着衬衫,光鲜亮丽,和陈设格格不入。

不知道姥爷他们在说什么,他垂眼淡淡一笑。

“靳睿。”

察觉到有人叫他,靳睿抬眼看过去。

黎簌问,明天我们要去游乐场,你去不去?

“不了。”

倒不是他故意不合群,事情太多。

其实如果方便,他都该飞一趟江城,但泠城这边没有机场,要先坐火车再倒飞机。

曹杰极力劝说,让他别折腾,他才同意远程审核那些报表,视频解决问题。

黎簌不死心:“新开的,去过的都说好玩,泠城欢乐谷,北方迪士尼。你真不去看看?”

“不去。”

“为什么?”

“冷。”

说不上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黎簌忽然冒出丁点失落:

哦,他不去啊。

但转念一想,不去拉到!

反正他们要去玩一整天,让他自己跟家憋着吧!

无聊死他!

筹划了一晚上,连玩什么项目都想好了,游乐场也到底是没去成――

三个人起得倒是很早,7点钟在黎簌家集合。

吃早饭时,楚一涵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有些忧心地和黎簌小声说:“簌啊,出门时我爸说假期今天又大到暴雨......”

“可不是么。”

赵兴旺耳朵尖,听见了,把粥咽下去,“这天儿瞅着真不怎么样。”

黎簌也担心,本来天儿就冷,万一下雨,难道:“嗯,忙。”

他在说谎?

也不是,只是避开了他不想谈论的话题。

黎簌忽然就发现,靳睿其实和楚一涵、赵兴旺并不同。

他会和他们一起吃饭,被问到什么也会聊上两句,赵兴旺说过来玩他也都同意;请他们吃昂贵的饭店,还跟她很诚恳地道歉了,看着脾气很好很随和似的,可是......

外面阴雨连绵,室内暗,灯都开着。

黎簌往靳睿所在的桌边看去,他坐在一束射灯灯光下,边吃着东西,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时不时伸手过去,敲两下键盘。

他没有刚回来时候的冷漠了,可似乎也没想过多么融入他们的小集体。

仔细想想,他们甚至连他的电话都没有。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姥爷唠唠叨叨和她说了许多,又讲起过去日子的艰难不易,讲起过去十几岁的女人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讲起十几岁的男孩早就双手磨出老茧。

黎簌左耳朵入右耳朵出,没多放在心上。

但有一句话,黎簌记得。

姥爷说,时代变了,你们本来不用那么匆忙就长大的。

可是靳睿呢?

楚一涵在扭蛋机旁边操纵摇杆,赵兴旺在一旁拿着靳睿的平板电脑玩切水果,边玩边嘴欠地指导楚一涵,被楚一涵一脚跺在他拖鞋上,疼得吱哇乱叫。

黎簌靠进沙发里,碰到一盒东西。

扭头看才发现,是一个敞开着盖子的医药箱,里面有纱布卷和一些药水,还有镊子和消毒棉签。

靳睿吃完饭,帮几个人拿了饮料,走过来放在茶几上。

扭头看见黎簌盯着他的医药箱发呆,他问:“碍事儿?我收走?”

黎簌鬼鬼祟祟,对他勾勾手:“你过来。”

靳睿走过去,配合地弯腰:“怎么了?”

“你腰上的伤还没好么?什么伤那么严重?”

“碎酒瓶扎的,问题不大。”

“碎酒瓶?!”

黎簌声音拔高,怕引起扭蛋机前那俩注意,她赶紧又压低声音,“你惹什么人了?要用碎酒瓶扎你?”

靳睿觉得黎簌挺好玩,他腰上这伤,她总要做贼似的偷偷摸摸问。

他把医药箱拿走,收起来,自己坐进沙发里,离她不远,就差不多学校上课时坐同桌的距离。

“我非得惹到什么人么?”

黎簌撇嘴:“不惹事好端端的就有人扎你?走大马路上人家看你长得太帅么?”

靳睿很少有心情不错的时候,但他靠在沙发里,和黎簌开了个玩笑:“是啊,走大街上有女孩觉得我帅非要和我在一块儿,我没同意,人家女孩要面子,恼羞成怒,把我扎了。”

说完扭头,看见小姑娘一脸将信将疑。

他笑一声:“别信,假的。”

“不说算了。”

靳睿自己不乐意提,但黎簌问了,他也不藏着掖着:“靳华旎,记得是谁么?”

这名字耳熟,黎簌反映了一会儿,好像是靳睿家里的小姑,小时候她见过几次。

记忆里,他小姑打扮得很时髦,梳着最流行的大卷发,珍珠大耳环,高跟鞋细细的,爬上六楼倚在栏杆上对着靳睿的爸爸大笑:“怎么住这么高,没有点体力还真上不来。”

黎簌不太明白,靳睿突然提他小姑干什么,只能猜测:“是为了救人么?见义勇为?”

靳睿不知道她怎么就想到见义勇为去了。

反应了一下,觉得小姑娘可能误会了什么:“她扎的,她和靳华洋搅在一起了,在我没出生之前。”

起初,黎簌没听懂“搅在一起”的意思。

可等她回神,忽然觉得指尖发凉。

这信息太爆炸、太不可思议。

震惊了她的三观。

那可是他的小姑,怎么可以用碎酒瓶扎他?

而且,她怎么、怎么能和他爸爸在一起呢?

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小姑娘半天没吭声,靳睿看过去时,只看见黎簌满脸惊诧慌乱,扭头去看玄关处陈羽的照片。

她在这种时候,第一时间是担心陈羽?

靳睿提起靳华旎时的一腔讥讽和戾气,稍有收敛。

“小羽阿姨她,知道么?”

“知道。”

“她伤心么?”

“伤心,住了很久很久的院。”

黎簌鼻子有点发酸,准备说点什么安慰靳睿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了,扭头看她一眼,和她说:“见义勇为什么的,我不会做,尤其是在泠城这种地方。”

她愣住。

站在她面前垂头看她的,是一个陌生的靳睿。

和他刚回泠城时展现出来的冷漠几乎一样。

缓了缓,靳睿压着情绪开口:“去和他们玩吧。”

说完,他回到桌边。

早餐的餐具已经被他收拾好,桌上只剩下两台电脑。

他坐回电脑后面,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簌啊,过来玩么?我刚才差点就抓到啦,好可惜!”

“来了。”

黎簌心不在焉,操控着扭蛋机里的金属爪子,脑子里还在一遍遍想着他刚才几句话透露出来的巨大信息。

如果说,小羽阿姨一直都在被欺骗,那他们离开泠城后在南方的生活,会不会很是艰难?

不艰难的话,怎么会有人狠毒到,拿了碎酒瓶去伤害他?

他说他不是那种会见义勇为的人?

可是......

“我靠!老大,你也太牛了吧!!!”

赵兴旺一声嚎叫,黎簌才回神。

她操控着的那只金属爪子,居然稳稳抓住一颗白色球体升起来。

身旁的两个朋友都趴在机器上,几乎屏息,等球体顺着轨道滚落出来,两人比黎簌还要兴奋。

白球被打开,里面是一支棒棒糖,挺普通的。

赵兴旺对棒棒糖没有兴趣,但黎簌的成功激励了他,他把黎簌挤到一旁:“老大,快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被赵兴旺挤开,黎簌走去靳睿桌边。

噼啪敲键盘的人抬眼看了扭蛋机一眼,也许以为她没得玩了,把另一台电脑挪过来:“玩么?”

“你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嗯?”

靳睿脑子里一堆收支明细,没太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黎簌却很固执地说:“你说你不是会见义勇为的人,可那天你明明捡走了楼梯上的白菜叶,为什么呢?”

“你以为是为什么?”

“是怕其他住户上下楼不小心踩到,像我一样崴伤或者摔倒。”

靳睿很淡地弯了弯唇角:“没其他住户什么事儿,只有你姥爷。”

不是怕其他住户摔倒,只是想到了年龄已高的黎建国。

他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除了黎建国。

黎簌有很多很多不解,眉心都跟着蹙起来:“可是...我姥爷有什么不一样?”

键盘噼啪响了几下,靳睿说,你姥爷是那天帮我妈妈说话的人。

顿了顿,他补充道,“唯一一个。”

靳睿不愿意总谈论这些,往事让他很难心平气和。

他也不愿意吓到黎簌,说完这句,不再言语。

窗外雨声潺潺,面前的小姑娘固执地站在他面前,隔着一张桌子,她蹙起的眉心没有松开,沉默片刻,忽然叫他:“靳睿。”

“嗯。”

她递过来一支小小的棒棒糖,神色难过又认真:“我那天醒得太晚了......如果那天我在,我会帮你的,我会替小羽阿姨说话的。我真的会的。”

上次她给他棒棒糖时,告诉他,她和姥爷都欢迎他回来。

这一次,又是一支棒棒糖。

她告诉他,她会帮他的。

靳睿沉默半晌,开口:“知道了。”

很奇怪,这栋楼里那么多压过骆驼的稻草,骆驼都死了,稻草还要当稻草,丝毫没有过悔意。

面前的小姑娘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一脸难过内疚。

棒棒糖他没接,只问:“哄我呢?”

“也不是......”

不该让她难过。

她是无辜的。

靳睿干脆逗她:“哄我的话,总是棒棒糖不太行吧?我得吃城西的包子,城南的豆腐脑,市中心的甜点,我想想,要不,娃哈哈也来一瓶?吸管戳好递到我嘴边?”

刚才还蔫蔫的人突然就精神了,棒棒糖往他怀里一摔:“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