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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十天

“特级咒术师也不过如此啊。”看着深陷幻境里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的两个人, 秋山芽衣抬眸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冠着特级的名号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原来这么弱。”

“不过也是,「溺之女」能勾起人最痛苦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 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除非是精神非常坚定的人, 否则短时间内只有被禁锢的份。”

秋山芽衣说着慢慢走到夏油杰面前, 手里染血的刀尖抵上了对方的心口:“「无下限术式」处理起来还是有点麻烦,所以还是从你开始吧。”

“放心, 我很快就会让你解脱的。”秋山芽衣的眼里染满了疯狂的喜悦,“就算能力再强大又能如何,只要内心有破绽就不值一提。”

“所以, 感恩吧咒术师。”秋山芽衣猛地抬起了手里的剪刀,血红色的咒力在她手心汇聚, “我会把你死后的尸体制作成傀儡, 让你用你引以为傲的术式杀死你的同伴,这座浴场里所有的咒术师都会成为我的收藏品!”

“噗。”一声压低的轻笑。

刺向心口的剪刀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藤蔓状的咒灵拔地而起包裹住秋山芽衣握刀的手。

“小姑娘,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犯两次相同的错误吗?”夏油杰抬起头,脸上疯狂和悲伤的情愫在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身后涌出的咒灵遮天蔽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种漏洞百出蹩脚到不行的幻境能够限制住我们吧。”

“怎么会!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挣脱「溺之女」!”

“「溺之女」?你指的是这个连领域都算不上的东西吗?”夏油杰垂眸掐住了秋山芽衣的脖颈, “小姑娘, 不要小看特级咒术师啊。”

“你的咒术或许能控制那两个二级咒术师的大脑, 但对于我们来说, 你太弱了。”

“准确地说, 这种程度的幻境除了激怒我们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上一个利用我们的记忆戏耍我们的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杰,可别把人弄死了。”五条悟慢条斯理地晃悠着手里摘下的眼罩,垂落的白发下,睁开的眼眸像是无尽延展的碧蓝晴空。

“毕竟我还有事想要知道,你要是就这么把她弄死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你说对吧,诅咒师小姐。”五条悟的声音顿了顿,旋即笑着改口。

“或者说,秋山芽衣。”

“秋山芽衣?”闻言,夏油杰一愣。

“悟,你说她是秋山芽衣?”夏油杰吃惊地看着面前形同死尸的少女。

“可按照秋山建的说法,秋山芽衣不是已经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里了吗,警方和医院都有记录,怎么可能会突然活过来。”

“这就要问问秋山芽衣小姐了。”五条悟说着扭头望向了一旁被咒灵束缚住的少女。

“我一开始的确觉得奇怪过,为什么六眼完全察觉不到咒力残秽。在涉谷事变后六眼不仅能看穿细微流动的咒力,还能看穿事物的因果,可以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看透一切已经发生的事的真相。”

“但我现在明白了。”五条悟伸手摘下了对方脸上的狐狸面具。

“赋予你术式的人应该告诉过你六眼能够区分咒术师和普通人吧,所以你才会戴着这个能够屏蔽六眼探测的面具,好让我暂时发现不了你的存在。”

布满裂纹的面具在摘下的瞬间四分五裂,遮挡在面具下的脸一半已经腐烂露出白骨,另一半却还是活人的模样。

“还给我!”秋山芽衣在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刻仰头发出愤怒的嘶吼,腐烂了一半的面孔表情狰狞,已经化成脓水的皮肉伴随着挣扎的动作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杰,冥冥传递给我们的天元的消息是假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垂眸,色如苍天碧海的眼底流光燎燎如焰火。

“根本不存在什么能把术式赋予普通人的诅咒师。”五条悟慢悠悠地解释道。

“咒术的使用完全靠天赋,除非是天生就拥有咒力的人,比如像顺平那样本身就能看到咒灵的人,或许能够通过后天改造大脑的方式觉醒自身的生得术式。但即使是如此,改变人类大脑构造这种事也非常困难,据我所知现在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那个死在涉谷事变里的特级咒灵就只有身在东京总部常年不露面的那个特别一级,至于赋予普通人咒术,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那秋山芽衣的情况该怎么解释?”

“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半年就已经死了。”五条悟解释道,“没有任何虚假,她的的确确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里。”

“那么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秋山芽衣了。”五条悟回答道,“只不过她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个人,只能算是个半人半咒灵的怪物吧。”

“杰,那个被称作神明的诅咒师,其实并不能把术式赋予普通人,他所做的,不过是把死去的人的尸体做成傀儡,然后往其中刻印术式。”五条悟说着扭头瞥了一眼还在发狂挣扎的秋山芽衣,苍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看她的样子,大概那个诅咒师是用了某种术式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变成傀儡的尸体以为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而已。”

“至于那具袭击镜的血骷髅,那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同班同学高桥美香后用对方的尸体制成的。附灵术式能够把人的怨恨凝聚成鬼物,想来被她杀害的高桥美香的尸体现在正藏在这座浴场的某个角落。”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夏油杰微微皱眉,“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成立,那么这件事缺少的就只剩下一个动机――也就是她为什么做这件事。”

“所以接下来才是重点。”五条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褪去一切情绪的眼底冷光流转,一刃雪白锋利如刀,“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秋山芽衣小姐。”

“六眼能勘破万物伪装,所以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有人在这件事的因果上施加了束缚,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用这双眼睛看到因果。”

回应他的,是秋山芽衣的一声冷笑。

五条悟也不生气,相反,他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漫不经心地开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介意自己猜一猜,毕竟这双眼睛,看到一些有关于生前的事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呵,是吗?”秋山芽衣冷笑着啐了一口唾沫。

“不要不相信啊。”五条悟笑着拖长了语调,“毕竟这可是神明的眼睛。”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不妨听我说说看。”

……

“秋山芽衣,你有很强烈的表现欲,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与众不同,所以你在网络上发帖,通过编造一些谎言来博取别人的关注。可你没想到你为了引人注目撒的谎传到了你的学校里,你的同学对你指指点点说你不知羞耻,你迫于压力不敢去上学,每天就这么躲在家里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的怨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成了那个诅咒师的目标。”

“你撒谎!”

“他需要这样充满怨恨又容易被诱导的灵魂,所以他策划了你的死亡,让你死在一场所谓的意外车祸里,然后又用某种手段得到了你的尸体让你的意识重新回归肉体。”

“他告诉你你有复活的机会,教你掌控咒力的办法,教你发掘自己的生得术式。”五条悟看着对方逐渐转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他甚至还和你达成了某种束缚,约定只要你完成他交付给你的事,他就会治愈你的身体赐予你永生。”

“所以你开始试着通过虐杀动物的方式增强自己的术式。一开始只是鸽子、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但很快你就发现虐杀动物得到的力量有限,你不满足这种程度的力量,于是你亲手杀害了你的同班同学高山美香。”

“然而,很快你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给我闭嘴!”秋山芽衣大喊着打断对方的话,只剩下一层皮肤包裹的咽喉哗啦啦地涌出腐臭的血水,“你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五条悟没有理会对方的歇斯底里,相反,对方过激的反应恰好印证了他说的话的确是事实。

“把这个术式赋予给你的人大概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吧。”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代价就能得到的。”

“通过虐杀他人得到的力量必然附着死者的怨气,已经死去的身体无法负担日渐积累的诅咒,于是很快就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这也是你迫不及待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原因。”

“你说我说的对吗,秋山小姐。”

秋山芽衣没有回答,她低着头颤抖着肩膀,腐臭的血水就这么顺着她的嘴角滴下。

“是又怎么样?我想活着,这有什么错。”

“更何况,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能拥有新的身体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们以为我用幻境把你们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秋山芽衣低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杀了你们?笑话,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

“在你们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追查血骷髅这边的时候,那位跟随你们来到这里的神明已经被我抓住了。我还在他的身体里埋下了特级咒具,咒具上的诅咒会消耗他的力量。”秋山芽衣几近癫狂地撕扯自己脸上的腐肉。

她想看到这两张可恨的脸上露出惊讶和绝望的表情。

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被杀死的痛苦,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如果你们杀了我的话埋在他身体里的咒具就会释放诅咒,你们的神明大人会给我陪葬!!”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头顶。

秋山芽衣的笑声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所以说我最讨厌中二病的小孩了。”神无月镜低头对上她的双眸,居高临下的姿态,苍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悲悯。

“一副高高在上全世界我最特别的样子,不思进取不说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总觉得全世界都欠了自己,明明是靠着父母辛苦打拼赚来的血汗钱才活在这世界上,却完全看不到别人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你明明被我用特级咒具――怎么可能――”

“你说的是那把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剪刀吧。”神无月镜低头面无表情地开口,“居然用附着着诅咒的东西对付我,看来你并不清楚我到底是谁啊。”

“我是疫病神,是传说中,会给人类带来不幸和诅咒的神明。”

神无月镜挥手拂过空气,骤然扭曲的时空就这么裂开一道缝隙。从中出现的,是满身鲜血披头散发的厉鬼。

“我能将已死之人从地狱中带出,给他们复仇的力量把罪人拖入地狱。”

“你应该认得她吧,秋山芽衣。”

急促的风声在一刻停驻。

秋山芽衣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下巴被不知名的力量抬起。

“怎么会……我明明用聚魂钉封住了……”

“被你杀死的高桥美香,她是你生前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用这种方式杀了她。”

“谁要和那种人做朋友!”秋山芽衣颤抖着反驳,“我只是看她可怜所以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是要跻身上流社会的人,那些财阀名门的子女才是我想要结交的对象,和她这种人站在一起只会显得我是个穷酸可笑的下等人!”

“是吗。”神无月镜抬手慢慢结了一个往生印,原本静立在他身后的高桥美香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化作利爪的十指猛地掐住了秋山芽衣的咽喉。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秋山芽衣,你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在乎你的生死,可高桥美香却曾在你的葬礼上为你的死去真情实感地流过泪。”

“甚至在我给她复仇机会的时候,她还因为你是她朋友而犹豫。但很可惜,你不配。”

神无月镜的眼里慢慢燃起了雪蓝色的火焰。

秋山芽衣颤抖着抬起头,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这一刻笼罩全身,她的眼里倒映着神明眼中雪蓝色的火光,浑浊不堪的眼眸中就这么淌下了血红的泪。

“你大概还不清楚吧,生拘亡魂炼制鬼物有违天理伦常,附灵术式本来就是以施术人寿命作为代价施展的咒术,你越是渴望强大的力量就会越接近死亡,死在你手下的每一个生命,他们的怨恨都会化为诅咒加深你的业障。”

“你本该拥有幸福的人生。这座浴场的名字取自你的名字,你的母亲早逝,父亲为了养活你日夜奔波,你是在众人的祝福里降生的孩子,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亏欠你,而你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因为你自己。”

雪蓝色的烈火在瞬间布满了她的眼眶,窜出的火舌曼妙如同黄泉彼岸盛放的骨花。

秋山芽衣的身体在燃烧,咒力在沸腾,化身厉鬼的高桥美香抓着她的脚踝把她往镜面下的炼狱拖去,而她整个人就这么在烈火里一点一点被拽进了满是厉鬼哀嚎的无间地狱。

“所以不要怨恨任何人,我给了你最后的机会赎罪。”

“是你自己把自己拖进了地狱。”

-

燃着烈焰的镜面就这么消失了。

神无月镜关上连通无间地狱和人间的通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力量被抽空的虚弱感顿时遍布全身。

他颤抖着身体,鲜血就这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五条悟的神情在瞬间从平静转为慌张,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接住那个轻烟一般孱弱的白色身影,独属于他一人的神明晕倒在他的怀里,两手鲜血,满脸血痕。

五条悟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别的了。

他甚至没有管身后夏油杰的呼喊,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神明跌跌撞撞地闯进家入硝子的房间。

“悟,我无能为力。”家入硝子看着自家同级怀里面色苍白的人,犹豫再三后还是摇了摇头,“老师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他的身体自行在崩溃,这已经不是反转术式能够缓解的事了。”

“你不是说他能通过摄取咒力来维持吗?硝子!”五条悟缓缓抬起了头。

“把我的咒力全部给他。”

“悟,现在咒力已经没有用了。”家入硝子看到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猩红如血的绝望。

“对不起,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

“从我第一次给老师做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老师他现在的状况,溃散消失其实是迟早的事,摄入咒力其实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为什么不告诉我!”五条悟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每说出一个字都染着粘稠的鲜血,“家入硝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家入硝子颤抖着后退一步,“悟,我不能看着你发疯,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老师离开,我太清楚你了,你受不了的……”

“所以你就要让我现在面对这一切是吗!”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滚烫的泪就这么从他的眼里落了下来。

“镜大人!”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猛地窜到他手边。

五条悟低下头,六眼告诉他这是跟随在神明身后的从者。

“你知道方法的吧!”五条悟猛地抓住了对方。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管不了了,苍天之无法看到拥有者的因果,作为苍天之真正的主人,五条悟看不到能将他的神明挽留在身边的办法:“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一定知道有办法能救他的对吧!”

“你有办法的对吧!”

“镜大人这么虚弱的原因,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本体。”兔子阿律强忍着被咒力压迫的不适感解释道,“六眼的拥有者,你也能察觉到不是吗?现在的大人只是一个灵体,他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绝大部分的力量,这才勉强稳定住封印修罗鬼狱后受创的灵体,这也是他需要吸收咒力的原因。”

“我不想听别的,我只想知道,怎么救他。”

“方法确实有一个。”兔子阿律抬起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这样说道,“但如果我是镜大人,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

“我只要你告诉我。”五条悟一把揪住了兔子的耳朵,眼里的冷光锋芒带血,“做不做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就足够了。”

“那好吧。”阿律说着叹了口气。

“要让神明大人恢复,就要取回大人留在修罗鬼狱的身体。”阿律说着在地板上用爪子画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咒纹。

“你的眼睛是打开修罗鬼狱的钥匙,而取回大人身体的关键,就是找到封印的替代品。”

“我想你应该猜到方法是什么了。”阿律抬头看着面前人苍蓝如海的眼睛,沉默一瞬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神明的身体对于整个封印来说是相当于阵眼一样的存在,但这并不是不能替代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次遇到的事件,背后的操纵者就是那位被封印千年的祸津神。”

“所以――五条悟,你敢弑神吗。”

“天道五逆罪里,弑神是最重的罪名。”

“你敢堵上自己的灵魂和永生永世的轮回,去背负弑神的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