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也应该装路灯。
芙宁娜打算一回去就提出这个方案。
太黑了!
除了马车上悬挂的油灯,一点点黯淡月光,再无其它光源,四五米外,就只能看见黑暗中如同鬼影般摇晃的灌木了。
而且风也很大。
耳朵灌满了树叶沙沙声,有人靠近可能都听不见。
她时不时还要神魂出壳,借助神魂无视黑暗的特性,观察一下周围,看看有什么危险。
“芙宁娜姐姐似乎很害怕?”
八重神子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神态慵懒,眼睛微微发出光芒,看不见一点紧张,甚至比白日还要放松。
作为狐狸。
夜晚才是她的主场,所看见的景象与白天无太大差别。
还记得,就是有一天雪夜,她莽莽撞撞溜到了天守阁,正梳理着身上的粉毛,影姐姐就恰好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说着“好可爱”一边把她抓了回去。
后来,她就被用来捂手捂足,有时还被用来暖床,灵智也在跟随的途中慢慢被打开了。
“害怕?哈!怎么会呢?”
芙宁娜眼睛看天,装出一种无所畏惧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不长眼的小蟊贼敢袭击我们,可以让本神好好教训一下。”
“贼?哦!没错,我们那里也有讨厌的妖狸,喜欢偷别人东西。”八重神子也提起注意力,“要是有人想偷我的东西,我肯定要电他!”
哒哒哒……
似乎是回应两人的警惕,道路尽头的拐角处,车轮碾压石子的嘣嘣脆响远远传来。
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
五辆马车裹挟着大队人马,来势汹汹,直朝两人而来。
“是坏人吗?”
八重神子手中霍然出现一柄法器。
其形如塔,共分三层,吊坠着七个紫色铃铛,手稍稍一晃,电光随着轻灵的铃声在上跳动。
神乐之真意。
“不是,收起来吧。”芙宁娜神色古怪,“车也先停一下。”
待马车靠近,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备队员也清晰显现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背负银白阔头长枪,身穿红棕色衣装的女人。
她从车上跳下,脚下利落的几步,就闪到了两人跟前,行了一礼。
“芙宁娜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是决斗代理人玛尔菲莎。
“送朋友一程,你们这是……”芙宁娜望向几辆马车。
可以看见,几辆车的车轮都沉沉压进了地面几寸,马也喘着粗气,鼻子喷出白雾,似乎里面装着很重的东西。
“护送厄德公爵庄园收缴的财富,这趟算是收尾,因为人手不太够,所以也叫了我帮忙。”玛尔菲莎解释。
虽然来回奔波比较累人,但执政官给参与运输的人员都发了丰厚补贴,有了摩拉支持,大家也是干劲满满。
“这么晚?”
芙宁娜抬头看向月亮。
一般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白天做吗?
不然这大半夜的,要是遭人打劫,不就符合那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了吗?
呸呸呸!
不能想坏事,不然会成真的。
今晚肯定平平安安!
“罗莎公爵的丈夫说要找一件东西,让我们在庄园多待了一会,后来又遇见几个不自量力的小贼拦路,才耽误了许多时间。”玛尔菲莎道。
这么多的财富运输,自然有人动坏心思。
这些天已经发生十几起半路劫杀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警备队员装备精良,对手也都是些刀都拿不稳的菜鸟劫匪,最后除了一个警备队员自己不小心摔跤磕破头外,没有其它伤亡发生。
“财帛动人心啊……”芙宁娜摇头晃脑地感慨一声,似乎觉得这样能凸显自己很有文化,“所以车上有什么宝贝吗?”
“当然。”
玛尔菲莎朝后面招了招手,一位警备队员就在马车上翻了翻,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跑了过来。
咔嚓!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鹅蛋大,色泽鲜红透亮的红宝石。
“芙宁娜大人,这是从庄园内找到的,一百年前失窃的最大红宝石‘伊黎耶之心’,正适配您的气质,您看……”
“咳咳!什么意思?看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本神又不懂宝石,给我看干嘛?快收回去!”
芙宁娜赶紧摆摆手,眼睛清明,板着脸,显得十分高风亮节。
“?”玛尔菲莎疑惑地蹙了蹙眉,她看了看八重神子,视线又转了回来,“芙宁娜大人真是来送朋友的?”
“那难道本神还是专门半路拦截你们,来搜刮宝石的吗?”
芙宁娜也知道,自己上次拦截提尔贝特家族缴获的行为,的确给一些人带来深刻印象,所以被人误解也正常。
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自己已经充分反省了过错,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
况且八重神子也在这里,不能给她留下自己是个贪财神明的印象。
“收回去收回去!”
“那……好吧?”玛尔菲莎迟疑地让人放回了宝石。
“另外,如此珍贵的宝石,需要反复确认是否储存得当,你待会叫人给我汇报一下存放位置,本神晚上要去亲自确认。”芙宁娜咳了两声。
按照法律,枫丹的一切都属于神明,所以神明半夜视察宝库,毫无问题。
唯一要解决的,就是耳朵比猫还灵的哥哥。
不过到时候自己多磨一下就好了。
“明白!”玛尔菲莎这下懂了。
“好了,你们继续前进吧,一定要小心些,说不定还有人会来劫车。”芙宁娜客套似的叮嘱一声。
她打算再送八重神子一段路。
“您说笑了,有水神大人您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不要命的凶徒敢出现?而且再往前就是枫丹廷了,不可能有人在这里劫杀……”
“姐姐!有人来了!”
八重神子的鼻子耸了耸,忽然出声,视线扫向道路两侧的树林,耳朵上的毛都竖起来,如临大敌。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杀啊!”
“车子里都是财宝,抢了他们!”
“神王在上!”
树林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密集的脚步,还有刀剑出鞘的铮铮清鸣。
“是谁!”刚夸下海口就被打脸,玛尔菲莎怒吼一声,直接抽出了长枪,“两边都有人!照明!”
啪啪!
警备队员迅速拿出几个玻璃瓶,掷向树林中,瓶子碎裂,其中的雷元素光芒顿时照亮山林,把袭击者的模样和数量暴露出来。
黝黑皮肤,健壮的身体,奔放的服饰和绑在脸上的红色绸缎,以及富有特点的弯刀与拳刃。
有如此装扮的,世界上只有一处地方。
“镀金旅团!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枫丹!”
玛尔菲莎提起长枪,锋锐枪尖指向道路左侧,“一队,二队,你们守住右翼!三队,和我防守左翼!”
树林中的人影密密麻麻,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人。
这至少是一个大型佣兵团!
如此巨大的人员调动,枫丹廷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真有劫匪!我这也太倒霉了吧!”
芙宁娜喉头一紧,身体下意识蜷缩,想要呼唤罗成。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这里已经离开了枫丹廷,哥哥是不可能听见的。
只能靠自己!
“开火!”
砰砰砰!
警备队员列队,铳枪齐射,铅弹呼啸而过。
但这些佣兵似乎早有准备,身子提前一个侧身,就躲在了茂密的树干后。
一排齐射,只有四五个佣兵倒下。
地形对己方不利。
对方是早有预谋!
“冲!”
“杀光他们!”
“他们在换子弹!”
佣兵大吼着冲上来,喊杀声此起彼伏,好像整个山林都是敌人一般。
怎么办?
芙宁娜额头渗出细汗,她的手上,已经拿出了血纹钢针。
要出手吗?
玛尔菲莎他们能应付吗?
她知道,以血纹钢针的停止力,想要真正有效快速阻拦敌人,只有瞄准脑袋心脏,其它部位都不行。
但这就意味着要亲手杀人。
虽然曾经也亲眼看过处决犯人,但到了这一刻,她心中仍有巨大的障碍。
要不还是等玛尔菲莎他们动手吧,自己身为神明,就算不出手,之后也可以说是对他们的考验……
“开火!”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佣兵照样借着树林掩护,只是距离更靠近了一些,已经可以看见武器上的纹路了。
但玛尔菲莎没有丝毫慌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弃枪!”
就在距离不到二十步时,玛尔菲莎一声命令,传遍山林。
啪啪啪!
警备队员把端着的长铳枪扔在身后。
“他们疯了?”
“这是想和我们拼刀子!”
“杀死他们!”
佣兵看见这一幕,也不躲藏,凶煞地呲着牙,直接提刀冲锋上来。
哪知道,玛尔菲莎又忽然大吼一声:
“开枪!”
咔嚓咔嚓!
警备队员齐齐拔出腰间掩着的短铳枪。
经过装备更新,就算是普通的警备队员,都有原来特巡队的待遇,长枪短枪各有一把!
“中计了!”
佣兵们刷刷变了脸色,想要躲在树后。
但这次子弹更快。
砰砰砰!
血花炸开,有的佣兵直接被开了瓢,头盖骨掀飞老远,脑花都露出来了。
这一轮射击,两个方向都放倒了十多人!
“弟弟!”
“父亲!”
“该死的枫丹人,我和你们拼了!”
见倒下的尸体中有自己的亲人,许多佣兵眼睛红了,挥舞着武器,像是嗜血的狼群,不要命地冲杀上来。
“拔剑!”
知道换弹来不及,玛尔菲莎果断下了白刃战的指令。
就算知道接下来肯定会出现伤亡,她也没有去请求芙宁娜大人出手。
神明就是神明,不是凡人能指使的。
就算水神此刻离去,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我也可以帮忙!”
滋滋滋……
八重神子手中的法器亮起,也做好了动手准备。
刺啦!
但关键时刻,她身边芙宁娜的身体一软,一道红光从其手中破空飞出。
唰唰唰!
红光奔驰如电,比箭矢还快,在林间带出一条长长的红线,如同阎罗勾魂的笔墨,顷刻间就洞穿了十多个佣兵的脑袋。
血纹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