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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敬神

眼下的局面,对于李吉而言,算是水落石出。

孟州城外遭遇的那些悍匪,显然就是张团练安排的。

具体与牢城施恩父子的纠葛,想来不过是一个利字。

李吉无意间的搅入,直接挫败掉张团练的阳谋,无论对方是慢刀子割肉,抑或是其想着仅仅敲打施恩家族一番。

言而总之被李吉给破掉这个局。

也正因如此。

后续才有施恩一家又送宅子,又送女人,不然,天下哪儿来白吃的午餐?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老管营如今最好的局面其实是坚持与张团练斗而不破,并且积极去外面寻找请一尊大神回来。

这个大神指的是比施恩后台更高两级,三级的官员。

另一条路子就是彻底放弃掉快活林。

识趣一些,把利益拱手让出去,期盼于敌人的仁慈。

但这无疑是最蠢的做法。

没有一张官符护身,老管营一辈子招惹了多少敌人?

况且家中攒积多少钱财,一块上等的肥肉,其他人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一入衙门深似海,从此安稳是路人。

争权夺利就离不开一个斗字,把持过权柄,这个斗字就会跟随一生。

你不去斗别人,别人就要来斗你。

想要吃香喝辣,脚下就必定是伏尸累累。

不知老管营那边是否另有盘算。

总之,李吉的到来让事态朝着另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倾斜。

李吉最开始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根本就不想搅入浑水,难道他也有错吗?

当然没有。

杀贼寇都是错的话,那什么又是对的,正义的?

不可否认,李吉当时的手段有几分过激,可只要是个人,又有谁没一个应激反应。

如今张团练送好马,既有让李吉快些走,不要打破他与老管营之间平衡的意思。

可同样,未曾没有等着李吉出了城,再做计较的念头。

城池中不可以杀官吏,可出城之后呢?

正常而言,一小队骑兵尾随,荒郊野岭,把李吉宰了就宰了,哪里会有任何的麻烦?

而张团练又有送马匹的恩义在,就算被人发现李吉死了,又有谁会认为张团练是背后的凶手?

大概率只当李吉是被报复的草寇给宰了。

李吉确定不了对方的心思,如此情况下,肯定只有主动出击。

世界上哪儿有防贼千日的道理?

……

施恩偷偷瞧了一眼父亲大人的脸色,却发现老管营眉头紧锁,似乎在犯难事。

“罢了,没了张团练,尚且还会有李团练,刘团练……可培养出一个心腹难道不耗时间。张都监想要扳倒我这个老骨头,也不是轻易就能完成的。”

“老夫在牢城上下经营这么多年,他才来多久就想把我这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给拔了?哼,未免想得太过天真。”

“唉,罢了,既然这事儿是李吉提出来的,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事情不沾我们的手,你一应许诺就是。”

老管营双手插入袖中,与金眼彪施恩面对面而坐。

此人有好些个儿子,有的死在争夺权柄的路上,有的不成器做了商贾。

也有的供着读书却一直没有成效。

眼下就剩一个施恩,在老管营看来是能有两分造化的。

老管营眉毛浓黑,有几分老态龙钟之相,不过偌大一座孟州城却是无一人敢轻视于他——哪怕是他的上官,执掌一地兵马的张都监。

施恩理了理思绪才说:“李都头胃口可不小,第一,他要我们保护好孟玉楼,李小娥两个女子。”

“嗯,那是他的家眷,自当如此。他既然愿担风险,倘若我们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老管营并不放在心上,豪气地说道。

“第二……”

施恩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李都头索要两千贯大钱,(白银千两)上等的巨石弓一张,堪比凤头骢的宝马拉车一架。另外就是分成……”

“嗯?”

前面倒也罢了。

听到李吉索要分成,老管营才冷哼了一声。

“他倒是好胃口。他要多少?”

老管营端起一旁的茶盏,皱着眉毛问。

“他,他要整个快活林,每个月一成五的净利来。”

施恩苦着脸道。

“他好大的胆!”

老管营拳头猛地攥紧,茶杯都险些捏碎,“戒指”大小的握把被生生给刮了下来。

整个快活林,刨开上下打点,各路牛鬼蛇神的吃耗,以及雇佣妓女,打手,养人的工钱等等。

整个施家上下,也就四成出头的利益。

落到老管营这一房,尽管是大房且是管事儿,可最多一年也就吃三成利润。

纵是如此也足以养活一府邸的人,并且显得遮奢。

可李吉这个混蛋嘴巴一张就要抽一半走,如何让人不恼怒。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有如此想法才对?

总不能整个施家给一个姓李的打工吧?

“李,李都头还说了……”

“他,他说,就算去了张团练,也有李团练,王团练,我们真正的对手其实是兵马都监,他说等他除掉张团练后,不需要急着给他输送利益过去,且再看他一年。”

“一年半载后,他若是能够成为清风山一带新的都监,就,就会给我们书信。到时候会帮我们拔掉张都监这颗毒瘤,而那个时候,我们再输送利益也不迟,不过,从那时候起,每月就是两成利,半年一结。”

施恩畏畏缩缩地说出这番话来。

“他就这么自信!他疯了吗?”

老管营口中吞吐着恶气。

施恩咬了咬牙,却是想起昨天晚上被李吉支配的恐惧。

施恩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李都头说,说,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保护神!同样,他要,他要我们敬他如敬神!”

……

“我要你们敬我如敬神!”

这是李吉当时说出的话来。

李吉自诩看破了局面,张团练赠马匹的当日,就邀请施恩,老管营去他家中喝酒。

只是施恩倒也罢了,老管营却是根本没来,故意凉一凉李吉。

这一凉就坏事儿了。

事实上。

来此一个多月以来,李吉从未与老管营见过一面,对方似有意避开他。

若是之前,李吉倒也能理解。

老管营避着他是不想事态激化,同样也是向张团练表明某种隐晦的态度。

可如今事情到这一步,李吉既然邀请,他都不来。

那就说明对方存有轻慢之心。

入门时。

施恩寒暄了两句张口说:“家父近日有恙,还请兄长恕罪。”

李吉呵呵笑了两声,依着礼数大度表示无妨。

酒过三巡。

李吉仗着醉意,“来今儿让你开开眼,瞧一瞧哥哥的本事。”

他一只手抓着施恩的肩膀,巧劲一施,半拖半架把施恩带到院子假山水池前面。

李吉顺手抄起齐眉棍,踏入水中,猛地一记甩棍,“龙卷盘!”

水面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来,激荡的水流不住旋转。

他又一把扯住施恩另一条胳膊,把其手臂摁入打出的碗口之中,施恩一条小臂探入旋转的水龙卷口里,却是半截胳膊——滴水不沾!

抽出手臂时,施恩犹有几分不敢相信。

待李吉抄棍在水中又是猛地一敲,倒飞的雨点,打向天空。

开始还是窸窸窣窣,随着李吉在水池中旋舞棍身,顷刻水池中的水,变成逆转向天空的瓢泼大雨,这还不够!

龙卷盘,龙卷盘,龙卷盘……

随着李吉反复施展此招,半人高的浪花把他周身紧紧包裹住,更为诡异的是,那些覆盖在李吉体表的水流,阵阵旋拧,好似被一股无形的气给困在李吉的体表。

齐眉棍上水花不住缠绕,却不曾落下。

夜幕之下,如此怪异一幕把李吉衬托得宛若鬼神。

“往后我就是你们家的保护神!我要你们敬我如敬神!”

李吉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直接在施恩的心中烙下一个不可战胜的印记来。

……

随着施恩缓缓讲述当时的情景。

老管营眉头一点点拧紧,“体表聚气,这是踏入内练的征兆,年纪轻轻有如此造化?再给其一些年头,恐怕其武艺能够媲美禁军中的枪棒教头。”

老管营倒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

“最关键的是心性!倒是个凶悍的。”

老管营捋了捋胡须,面色几度变化。

此人在心底挣扎,严格建设一番后,才严肃说道:“孩儿,那咱们就赌一把,你告诉他,他这次若是能够平安回来,往后一应要求,哪怕是上梁揭瓦,老夫也一一应许。”

声音顿了顿。

老管营又道:“对了,他说具体时候出城?”

“那倒没有,李都头只是让我们等。”

施恩老实回答道。

“等?等到什么时候?”

老管营一脸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