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睁开眼睛,深深喘了一口气,像是从溺水状态醒来,喘息之后,立刻咳出大口的污血。
胸腹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想要起身,但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反而手脚被勒紧,血液淤积,一阵冰冷和胀痛。
“哈,哈……”
低沉喘息几声后,环视四周,这里是一处晦暗的空旷仓库,四处漏风,冰冷的夜风灌进来,月光勉强反射着生锈的铁墙。
“大梦一场二十年,开局就这……?”
白维靠在柱子上,徐徐吐出一口气。
人生是有快进键的。
只不过有的人是一步到坟;而他是跳过了童年少年时期。
记忆的苏醒会伴随着人格的变化,这既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工程。
如果直接挑选一个将死的倒霉蛋,固然能快速完成借尸还魂的工程,但也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过往的人生于白维,就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梦醒了,他还是他,梦里的过往,有的记住了,有的忘记了。
暧昧的记忆也不是很重要,本来就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降临的时间点为帝国覆灭五百年后,也是公元一九八零年。
脚下的落点是极东的国土,樱岛。
由于历史存在很大差别,如今的樱岛仍然保留着幕府制,但正在一步步走向现代化的转变,经济发展大抵相当于吃人口红利的第一波腾飞期。
对应的是社会风气还并未改善,停留在明治维新后的大正时代,民众身心没能跟得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同样的,这个时代也并不平和。
樱岛作为东西方的博弈战场之一,并非举足轻重,却像是悬挂在脆弱平衡中央的砝码。
“然而这跟现在我的情况没有任何关系。”
“我现在可是被绑架了啊。”
“这么丢人的开始,很久没有过了。”
白维露出冷酷笑意:“这群极道分子可真敢。”
老子连恶魔之王和大天使长的脑壳都敲碎过……居然被群小混混给阴了。
他动了动手指,放松骨骼肌肉,一点点从紧绷的绳索中抽离手腕。
不过绑的着实很紧,他移动身体,贴到在地上,拾起一块玻璃碎片,尖锐的边缘割破了手掌。
大约一分钟后,绳索被割断,他的双手重获自由,紧接着解开脚上的绳子。
淤积的血液被疏通,手脚一阵酥麻感。
体内的伤势暂时控制住了,没有进一步恶化,似乎是过去的旧伤发作,导致了脏器破裂内出血,虽然暂时死不了,但如果再过十个小时就不好说了。
年纪轻轻二十岁就有旧伤,嗐,肯定是乱练功了,胡乱发力,伤到了脆弱的内脏。
“起丶还真是挺低的,太过于普通了。”
白维握了握拳头,相较于上一世的三皇子开局,这次可谓一穷二白。
在上辈子,哪怕不开帝王的黄金瞳,也有超过十种以上的赐福加护。
现在他没能从这副躯壳里感受到任何额外的力量来源,甚至连英灵都不是。
倒不是说英灵很下等。
在繁杂的力量体系中,英灵是极少数生而强大的个体。
英灵不能通过血脉传承,而是生来注定。
很多人将这视作是运气,实则不然,每一位现世英灵都是在上一世留下赫赫威名的英杰。
只不过,有些英灵的过往痕迹根本找不到。
譬如说莉莉安奴,她是举世罕见的上位英灵,但她的前尘往事并未被镌刻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终其一生未觉醒和前世相关的回忆,或许是磨损,或许是删除。
换而言之,她是外来者,前世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死后的灵魂漂流至此。
在身为帝王的岁月里,白维见过十五位次位英灵,而上位英灵只见过两位。
由此可见,次位英灵并不罕见,真正罕见的是上位英灵。
白维寻思自己好歹是轮回转世的帝王,而且是带着记忆转生而来,居然连个上位英灵都不给……
这河里吗?
“往好处想,或许五百年后,已经没什么英灵了,世界和平万岁。”
白维笑着自我安慰。
拥有力量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在危险中自保;如果没有力量,起码保留一份乐观心态吧。
笑着面对死亡.jpg。
他揉了揉手腕,走到透着少许微光的门前。
半掩的房门,一墙之隔,有群罪魁祸首正在喧闹。
……
极道是暴力集团,和瀛洲的社会结构层次一样,保留着上下分明的制度。
只不过在这种暴力集团中,反而保留了比正常社会更开明的上升渠道。
带来更多利益的人,就能够升到更高的位置。
小弟们打架拼杀,为老大带来实际利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组别越有名、人手越多,就掌握更多的街道,拥有更多的地盘。
旧江户的极道势力一共两股,武士会和关东联合。
前者以幕府阶级制度垮塌后,尚存于世间的武士阶级组成;后者就是更加直白的极道,又多方派系、组别构成的联合团体。
真田组放在关东联合中,大抵属于二流水平,不包括外围成员,组别内的干员长期在五十人左右。
仓库里一共五人,都是真田组若头手下的小弟,也代表了核心武斗派的成员,这群人一旦出面就代表事情会迅速白热化。
并且这些人大多亡命徒,争勇好斗,多少都有些非人化倾向,也不会在意闹出的后果如何严重……在社会秩序停滞于大正时代的瀛洲,这些武斗派便是极道组织存在的根基。
破旧漏风的仓库里,真田组若头手下的极道们正在赌博。
“佐藤那家伙真慢啊。”
“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坏了。”
“是不是在半路被车撞了?哈哈哈哈。”
“找个人去看一下?”
“下雨而且天黑了,我才不乐意去找个刚刚入行三个月的迷路菜鸟。”
嘻嘻哈哈的这群极道根本没想过会有其他可能,这附近都是他们的地盘,而且早已没住户了。
如果在路上被车碾了,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但这也不是坏事,只要人不死就行。
如果抓到车主,还能狠狠的敲诈一笔,或者将对方变成长期肉票。
不人渣的,还能叫极道么?
义气,不过是这一行里少得可怜的有资格被称之为人的品质罢了。
极道们继续喧闹着,抽烟打牌,不亦乐乎。
轰!
突然间的沉闷声响打破了热闹的氛围。
本就氧化严重的门锁连通锈迹斑斑的仓库小门被一脚踢烂,铁门倒在地面。
冷风和雨水灌进来,光着膀子的极道打了个寒噤。
漆黑的门框里,身影影影绰绰,光照不亮,看不真切。
有名极道起身质问,声音浑厚,掷地有声:“什么人!”
“是你爹!”
一块红色板砖划过半空,残留的雨水飞溅,精准命中一名极道脑门,怦然破碎,血染红砖。
极道们目呲欲裂。
他们纷纷抄起手边的东西作为凶器。
黑暗中的人影不急不缓的走入仓库。
他慢条斯理的扭了扭手腕,然后从袖口里抽出两块板砖。
青年昂首。
露出的笑容并不阳光更不健康,而是充斥着冷漠的傲慢。
“屈膝吧,罪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