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在仓库里打了地铺，他不敢回房睡。
地狱飞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恶魔引擎，恶魔并不是寄宿在机器里，而是寄宿在驾驶员体内。
好吧，这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了，没人关心你是电车还是油车，能把人转生异界就是好车。
由于在烹饪过程中添加大量的混沌恶魔作为香辛料，人工制造地狱飞龙可不像那些野生的飞龙那般安全。
众所周知，混沌恶魔充斥着来自至高天的力量，即便灵族是一种强灵能种族，在接受超量的亚空间之力灌注，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半睡半醒的莫里斯突然醒了。
他不是神，也不是奸奇神选者中觉醒了全知能力的怪物。
所以他看不到一旁的某架狂怒战斗机里发生的异变。
浸泡在橙色人工羊水内的灵族面露痛苦之色，虽然双目紧闭，维持着休眠，鸟卜仪却显示他的脑波异常活跃。
姹紫妖异的光芒从他眼中迸射，烧穿了眼皮，声带在化为飞灰之前，发出极度痛苦的嚎叫。
随后失控的亚空间能量从他每一寸皮肤中燃起，在表皮纹路间撕开一道道皲裂，血肉在瞬间转化。
伴随着猛烈的抽搐和痉挛，羊水在无声狂啸中沸腾，终于，这个可怜的灵族再也无法支持，全身所有筋腱、肌纤维、内脏器官的界线溶解，变成了一团完全不符合解剖学逻辑的血肉混合物。
原本是双臂的位置，被触手和钳子取代，毫不相称的五官拼凑成怪诞扭曲的脸，腹部长出了类似节肢动物的下肢。
灵族被转化成了一颗混沌卵。
它用爪子划破培养槽的外壁，又悄悄撕开了驾驶舱的挡风玻璃。
混沌卵无声无息从战斗机里爬出来，盲目痴愚的残骸被本能驱使，摸索到莫里斯身前。
莫里斯看着那头不断变化容貌，但就是拼不出一张正常人脸的怪物：“你好。”
“嘶嘶——”
混沌卵如此回应混沌卵的问候。
莫里斯一个鲤鱼打挺。
莫里斯一个鹞子翻身。
莫里斯一个平沙落雁。
莫里斯一个狗急跳墙。
混沌卵裂开了。
提示：经验值+10
莫里斯耸耸肩，随着他逐渐变强，能拿到的经验也越来越低了。
换成大头兵，要是一刀攮死了头混沌卵，军衔当场就能连升三级，从列兵升为一等兵，得到使用电浆枪的光荣资格。
混沌卵赶忙摇了摇头：“那玩意可不兴用啊！”
混沌卵把地上的混沌卵残骸归拢到一旁，血肉还没死透，却也没有足够的生命力修复自身，它被莫里斯一刀劈成了两半，伤害刚好超过它的恢复上限。
伤口上肉芽蠕动，几根触须微微震颤，尖端分化出和人类手指无异的结构，徒然摸索着四周，紫色的闪亮体液被抹得到处都是。
运气真差啊，四颗蛋居然都能蒙中一颗混沌卵，要按这爆率，那几百个灵族岂不是要孵出大几十混沌卵？
不要紧张，一定是小保底，明天肯定不会出货的。
莫里斯又看了一圈，确认另外三个培养皿一切正常，才重新躺到行军床上。
关闭大脑四分之三的脑区，身体也进入休眠状态，造血器官则加班加点的恢复着先前损失的血液额度。
还在值班的思维进程下意识分析着地狱飞龙计划。
混沌军阀都喜欢用地狱飞龙来充当战帮的空中力量，在空优、近地支援方面，地狱飞龙不逊色于任何帝国的轻型飞机。
但没多少人会故意去催熟地狱飞龙，这些野兽再怎么强大，终究只是没脑子的次级恶魔，没有高级抽象思维能力，无法理解战术意图，也就无法执行复杂的计划。
大部分地狱飞龙，其实是混沌教派的凡人飞行员沾染过多的亚空间伟力，从而蜕变为龙。
毕竟混沌的后勤能力大概是非洲大区的平均段位，装备维护全靠巫术，没变成混沌卵，能变成龙已经不错了，难道你奢望被诸神赐福，成为神选者吗？
这里不是《终焉之时》，凡人很难承受赐福，我信混沌诸神是因为我的生物爹是恶魔原体，而你信混沌诸神是因为你是个傻叉。
“所以为什么我要造那么多地狱飞龙？”
主人格以沉寂回应。
唯有在“莫里斯”这个人睡着之后，思维线程才有权限深入思考这些平日被压抑的问题。
看来诸神对他又有了新的安排。
诸神都是谜语人，神皇在世时也是不说人话。
那么我究竟是……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
为啥我要远征恐惧之眼？为了救米哈伊尔的分身，阻止行星杀手的建造？
可是行星杀手已经完工了，马卡里亚都被炸碎了。
如果我的目的地是恐惧之眼，为什么我要在卡迪亚防线上打转，而且每到一处，就祸害一处。
就好像……
就好像我打算撕裂这条防线一样。
莫里斯一惊。
你先别惊，让我先惊。
感受到主人格有苏醒的迹象，留守的思维线程赶紧编了个参加高考的梦，让莫里斯在考场上对着线性代数和古典拉丁语抓耳挠腮。
思维线程称不上是真正的人格，仅仅具备一部分思考能力。
或许正因为如此，可以蒙蔽主人格的污染，无法蒙蔽图灵不完备的思维线程。
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主人格会怎么样？
……不会生效。
大胆假设，今天也许不是“我”第一次察觉这个问题，“我”曾经向主人格示警过，但所有的信息都会被拦截，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清空。
思维线程瞄了眼身旁的战斗机，座舱玻璃下，灵族脑袋上的洗脑装置正在微微颤动。
洗脑。
帝国各个部门都拥有这项技术，尤其是审判庭，常常用这招来处理那些罪不至死的囚犯，抹去旧人格，植入新记忆。
阿斯塔特的新兵训练也包含了大量的洗脑与催眠，剔除一切人性缺点，身心都转化为神皇的死亡天使。
真是讨厌啊，这种“世界五分钟前假设”根本无法证伪。
更不用说黑暗诸神根本不需要洗脑这么粗糙的手段，祂们完全可以直接操纵命运，就能让凡人在棋盘上团团转。
为什么我非要用自己的血来绘制法阵，恐虐根本不在乎流的是谁的血。
思维线程还没想明白，倦意如山般压来。
模仿海豚的大脑分区睡眠功能正在生效，将当前的思维线程列入清理项，所有的念头即将被归档，杂绪则被无情丢弃。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把信息保存下来——
莫里斯眨了眨眼，刚刚打了个盹，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是时候吃点肝脏，再啃两块铁，补充下造血的原料了。
